台儿庄陈塘小区怎么样,来台儿庄,我们可以看

台儿庄,让我仔细看看你(2)

在台儿庄街上行走,总感觉地面有点硌脚,细细打量,道路整洁平展,脱下来鞋子抖搂一番再走,仍是怪怪的不得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味道,说不清也道不明。

台儿庄,是一座因运河而产生,依运河而繁盛的古城,当地人不无自豪地说:“我们这儿有乾隆爷的题匾:天下第一庄。早年间,一河渔火,歌声十里,商贾迤逦,夜不罢市。可惜,日本人来了,一场战火,古城消亡殆尽,唉!可恶的日本鬼子。”

一城繁华半城殇,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

台儿庄大捷纪念馆和“贺敬之柯岩纪念馆”比邻而居。跟随着众人进入大厅,脚步很轻,没有嘈杂喧哗,只看到观众眼中噙着的泪花,只听到观众短粗的叹息。从大厅出来坐在高高的花岗岩石阶上,是歇歇疲劳的身躯,也是平复一下心绪。

来台儿庄之前,有许多文友鼓励说,台儿庄不能白去,你必须要写着点什么。是啊,写点什么呢?写台儿庄绕不开那场举世闻名的大战,可描写台儿庄大捷的文学、影视作品已经车载斗量,数不胜数,有些已成为脍炙人口的经典。“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更何况,我对于军事几乎是一窍不通,不怕朋友笑话,就刚刚,在纪念馆迎面大厅里,有一幅巨大的“台儿庄大战战场形势示意图”,那些红蓝两色的箭头冷峻地相互对峙、穿插、迂回、包抄,我得老老实实地承认:看不太明白。

只有进入一个个展厅,看到那一张张瞬间定格的图片,这才禁不住怦然心动起来。战地图片远没有那么“艺术”,年代久远,又是经过了放大等环节的技术处理,好多图像已很模糊。但是,透过浓浓的硝烟,那些挖战壕的百姓,那些抬担架的农夫,那些投掷手榴弹的战士们的英姿依然清晰,尤其是那些闪着怒火的眼睛依然让观众血脉喷张……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我正在一边瞻仰,一边默诵着李贺的诗句,旁边有一对年轻的男女,看样子是情侣,他们相互依偎着在喃喃低语。

男孩:男儿路,只一步,生死荣华莫回顾!

女孩:男儿血,真如铁,刀山火海志不绝!

男孩:男儿泪,最昂贵,孤身万敌不后退!

女孩:骨粉碎,血横流,生生死死不回头!

恕我孤陋寡闻,不知道这对情侣悄然吟诵的诗句出自那位诗家,仰或是出自哪部穿越小说的主人公之口,但此时此刻,在这个庄严的展厅,他们的深情吟诵令我肃然。当国家面临危亡之际,生死只在瞬间之时,我们这个民族才真真正正的迸发出了血性,昔日的“东亚病夫”昂首挺胸成了堂堂大丈夫,而眼前的这对小情侣显然是受到了感染。对于这个红色教育基地的建设者、组织者来说,能让观众引起共鸣,也算是达到了初心,而那些牺牲的烈士如果有灵的话,他们会欣慰的笑起来。

不过,接下来这对小情侣的对话更让我刮目相看。

男孩:如果有一天,我为保家卫国而死了,你会把我埋掉,化作泥土吗?

女孩: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我也会在战场上,咱俩并肩战斗啊!一起化作泥土。

男孩:你可拉倒吧,你没听说过一句名言吗:战争,让女人走开。

女孩:名言也不一定都正确啊。你难道不知道在台儿庄大战中牺牲的十八岁少女刘守玟吗?

男孩:知不道啊。

女孩:那一边有专门介绍的她的,咱们去看看。

小情侣牵着手走向另一个展厅。

关于十八岁少女刘守玟1938年血洒台儿庄,尸骨掩埋乱葬岗,六十六年望乡路,最后魂归潇湘的故事,前几年从媒体上听说过。经刚才那对小情侣的提醒,一个盛开如百合的花季女孩就像是幻影似的又一次站到了我的面前。

1938年,台儿庄硝烟弥漫,炮声隆隆。在离台儿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村庄叫陈塘村。村里有一位陈大娘也和大伙一起整天忙活着救护从战场上抬回来的伤员。一天晚上,又有六、七名伤员转到这里,其中一位是个女娃子,伤势十分严重,陈大娘就把这个女娃子接到自己家里进行救治。听抬伤员的人介绍,这个女兵是个护士,在战火中表现的非常勇敢,在与日本鬼子进行白刃战时,一位连长负伤倒地,她不顾危险冲到倒地的连长跟前施救,一个鬼子用刺刀捅向连长胸口。女兵趁鬼子不注意,突然捡起一块石头向他头部猛砸下去,鬼子仰面倒地,女兵赶忙去救扶战友,就在这时,一颗子弹飞来,击中了女兵腰部。当她被辗转几十里送到陈大娘家时,已经奄奄一息。在缺医少药,又无救护条件的村里,陈大娘心急如焚,可也无计可施,只有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位满脸稚气的女娃子,含着泪为她擦洗伤口,喂口热水。一天晚上,已经昏迷了好几天的女娃子醒来了,她躺在陈大娘的怀抱里用一口浓浓的外地口音,断断续续地哭着说:“我不行了,我就要死了,我想回家。求求大娘把这封信寄给我的父母,我是偷偷跑出来参加抗战的……”她艰难地从身上拿出一封信,还有两个大洋,一张照片递给陈大娘,然后头一歪就断了气。陈大娘强忍悲痛,把这个女娃子背到村东的乱葬岗里掩埋。那一阵子,牺牲的人太多,几乎每个村都有一大片乱葬岗子,用来掩埋烈士。陈大娘把女娃子掩埋后,怕年岁日久无法辨认,就顺手砍了一根柳枝插在土堆边。回到家后的陈大娘看着女娃子留下的那封信和两块大洋,还有那张斜躺在草坪上的女娃子的照片,放上大哭。可是,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邮寄信件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又加上日本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她要和村邻们一起出门逃难,就把女娃子留下来的遗物藏在自己出嫁时添置的箱子底部。她想,孩子已经埋了,回老家愿望是万无可能了,但等年岁太平了,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人家的嘱托,把信、大洋和照片寄给她的家人,自己虽说是不识字,信的地址和内容一概不知,可将心比心,女娃子的父母可能还日思夜想地盼着她回家呢。唉!他们哪里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葬身异地,成了孤魂。陈大娘逃荒回家后,急不可耐地打开箱子一开,糟了,因连日的大雨,破旧的土屋漏水,把箱子里的衣物都浸泡湿透了,她连忙翻出女娃子的遗物,更使她懊悔不已,那封信已经被雨水浸泡,字迹完全无法辨认了,好在两块大洋还在,那张照片也还算是比较清楚。从此以后的每年清明节,陈大娘都要到那座坟前清理杂草,洒扫培土,烧纸祭奠。几十年过去了,当年坟前那截柳枝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陈大娘常常坐在大树下发愣,她对着坟堆在默默地想:孩子,你的父母在哪里?他们还健在吗?如果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阴间的望乡台上,他们是多么盼望着你回到他们的身边啊!每逢想到这里,陈大娘潸然泪下,无法自己。找到女娃子的老家,让她魂归故里成了压在陈大娘心里的一块石头。“文革”期间,红卫兵把这片乱葬岗平掉了,当天晚上,陈大娘就叫上她的家人,又悄悄地在柳树下立起土堆。改革开放后,陈大娘一家又把那片埋着女娃子的土地承包下来,以免遭到破坏。陈大娘临终前,拉着孙子陈开灵的手就是闭不上眼,陈开灵知道奶奶的心事,就大声地告诉她:奶奶,你放心,我一定设法找到那位女兵的老家。已经处于弥留状态的陈大娘听到之后这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陈开灵是一位教师,对于奶奶的临终嘱托一直记挂心中,但因年代久远,查询非常困难,加之教务繁忙,多年未能如愿。直到他退休后,这才急不可耐地踏上了漫漫寻访之路。

他在南京档案馆查到了当年参加台儿庄大战的部队番号,知道大多数士兵来自广西湖南。可是,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位60多年前的女兵何其艰难啊!在中央电视台和山东、江苏、湖南媒体的协助下,凭着那张照片,寻找终于有了突破。长沙有一位老人认出来这张照片的女兵,就是她当年长沙周南女子中学的校友,名叫刘守玟。

老人含着热泪说,长沙周南女子中学位于同泰街附近,校门口是一栋建于上世纪三十年的的三层青砖小楼,是湖南第一所女子中学,也是一所具有革命传统的学校,当年向警予、杨开慧、蔡畅、丁玲都曾经在这里读书。抗日战争爆发后,丁玲来学校演讲,要组织战地服务团开赴第一线。当时学校有许多校友瞒着家人报名参加。刘守玟是湖南汉寿县人,家境殷实。她是背着家人报名参加的战地服务队。当年欢送她们去前线时,这位老人也在欢送队伍的行列中。

为了慎重起见,又寻访到了一位保存着当年周南女子中学资料的老人,打开资料查阅:刘守玟,退学。至此,照片上的女兵就是刘守玟无疑。甚至那张照片的拍摄地点都被老人一点点回忆起来。

从各个方面汇聚的资料串起了这位花季少女的从军行程:她们随大部队先是到了上海,参加了沪淞会战。会战失败后,随谭道远部退至徐州,紧接着就参加了台儿庄大战,直至牺牲在抗战第一线。

刘守玟的父母早已去世,大哥去了台湾,也已离世,已无亲门近支,但族中后人仍有不少。

花季少女刘守玟心系民族,血洒齐鲁,埋骨江淮,整个三湘大地为之震动。为了完成她的遗愿,三地民政部门协商,决定将她的遗骨运回故乡安葬。

2004年,陈开灵先是在奶奶的墓前焚香祷告。然后又来到大柳树下,刘守玟烈士的遗骨被湖南烈士陵园管理部门迎回潇湘大地。

…… ……

展览馆前面花岗石台阶上坐着许多休息的人们,天气很炎热。陈大娘的影子在面前依然晃动不已。陈大娘,只是一位极为普通的农家妇女,未必见得有多么高的阶级觉悟,她不知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诗句,也不懂“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的道理,只是凭着她自己对于传统的“今生来世”的理解,因而“固执”地为那位素不相识的女娃子守灵、扫墓、祭奠,不让她成为孤魂,并嘱托后人寻找女娃子的家乡,让她魂归故里,与父母在九泉之下团聚。从这个角度看,刘守玟烈士是“幸运的”。纪念馆里有一面墙,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牺牲者的姓名,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很多很多的烈士无名无姓,他们的尸骨都掩埋在台儿庄周围的地下。前几年,台儿庄在复建古城西门时,就在施工现场的深处,人们发掘出了两个钢盔和钢盔下的两具尸骨。那两个钢盔现在仍在原处被钢架和玻璃幕墙保护起来。而那些分布在台儿庄城乡周围的乱葬岗子已经被夷为平地,有的地方成了茂密的果园和农田,有的则是高楼林立,成了繁华的都市和公园,究竟有多少无名烈士尸骨恐怕谁也说不清。

那些深埋在台儿庄地下的烈士们,他们是否已经魂归故里?我无法回答,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昔日那些视死如归的烈士们,其实在上战场前大多数都是庄稼汉,他们也和陈大娘有着差不多的极为朴素的愿望,生为国家而战,死后愿魂归故里,与自己的父母妻儿在九泉之下相聚。

突然明白了,走在台儿庄的土地上,为什么有些硌脚,是否踩到了某位无名烈士的遗骨?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莫非是80多年前那场战争的硝烟还弥漫在空气中?

台儿庄,让我仔细看看你。

台儿庄,一片烈士鲜血浇灌的土地,一座布满烈士遗骨的英雄之城。我想悄悄地告诉来台儿庄的朋友,在这里,请放慢你行走脚步,不要惊扰了那些英烈魂灵;在这里,请对着蓝天深深地呼吸,弥漫的战争硝烟味道会让我们无比清醒。我甚至想提议,我们要像陈大娘那样,为那些长眠在这里的无名烈士们默默祈祷:魂——兮——归——来——!

对了,刚才那对小情侣哪里去了?他们可能已经离开纪念馆,汇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了吧。

站起身来,从那高大的花岗岩台阶上拾级而下,又开始了我的寻找之旅。

台儿庄,让我仔细看看你。

台儿庄,让我仔细看看你(2)

壹点号朱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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