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义祯怎么样,西南联大如何做到培养出那么多人才
中国有这么一所大学,它只存在了八年,几乎与全面抗战的八年同步,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烽火岁月里,这所大学为中国甚至世界在学术的各个领域贡献了一大批顶级人才:
二十三位两弹一星功臣中三分之一,一百七十多位两院院士都来出自西南联大;两位诺贝尔奖得主杨振宁和李政道曾求学于此;后来成为**亚洲研究学会会长的何炳棣,沃尔夫数学奖得主陈省身,首届证明自动化奖得主王浩都受过联大的影响,进而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了辉煌的成就。
于是有人不禁要问,在物质生活极度匮乏的时代,西南联大为何培养出那么多人才?实际上,这个问题早就有人回答过了。上世纪60年代邹承鲁院士就给出了答案:自由。
当时的西南联大有三个校长,分别是张伯苓、梅贻琦、蒋梦麟。张伯苓经常在重庆,为学校争取经费,蒋梦麟主要搞外交事务,于是管理学校的重担就落在了梅贻琦的身上。
早在1931年,梅贻琦在清华大学校长就职典礼上,就发出了至今仍为人熟知的那句话,“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西南联大条件艰苦,教育经费时常捉襟见肘,为了盖教室和学生宿舍,不得建造茅草房,好在昆明地处亚热带地区,没有过于明显的四季变化。
联大的师生不仅要面对艰苦的生活,还是时常躲避日军发动的空袭。据联大的学生回忆,每次空袭警报拉响的时候,梅贻琦始终拿个一把雨伞,态度从容,一边走一边疏导学生离开。联大的成功,和梅贻琦有很大的关系。
作为校长的梅贻琦为联大聘请的教授,都是当时的顶级大师。梅贻琦作为行政人员,并没有为教授画出条条框框,而是给了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舞台。
联大教授上课没有统一的教材,即便教授的科目一致,甚至征引的材料一样,结论上也是大相径庭。国学大师钱穆从执教北大开始,一直讲授中国通史的课程,这一习惯直接延续到了西南联大。钱穆是典型的的旧文人出身,二十四史大部分读的很熟,上课旁征博引,又叫好又叫座。
留学归来的雷海宗教授,同样讲授中国通史,确是采用西方的理论来分析中国的历史。雷海宗受到斯宾格勒的影响很深,斯宾格勒认为文化和生命体一样,在经历了成长和高度繁荣之后,最终会走向灭亡。雷海宗教授的课程与钱穆完全不同,同样令学生们趋之若鹜。
甚至有的老师到了期末考试,都没有讲完学期初所规划的那样。联大的这种风格后来被台大继承,台大求学的作家杨照曾经讲过一个笑话:他的台大念书的时候,学长和他说,上明史课的老师讲了一个学期,朱元璋还在当和尚,也就是只讲到元顺帝,那么他脱口而出,那老师为什么不去上元史,他说出口后,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已经预料到,如果老师讲元史,期末成吉思汗还在草原上。
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台大,台大的班底都是包括傅斯年、毛子水在内的北大师生,而这种讲课的方式正是源自联大。
学术的生命力就在于自由。就拿人文科学而言,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标准答案,如果学习人文科学只是为了应付考试,只是去背诵,就完全不需要老师讲课,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960年赵匡胤建立北宋,自己去查就可以了,尤其是网络如此发达,人的记忆力无论怎么强大,在海量的数据面前也显得无能为力。
那么,为什么还需要老师呢?因为老师提出自己的见解,然后回应学生的质疑,最终培养出超越自己的学生。正如韦伯所说,学术的真正目的就是超越。
实际上,早在孔子的时候,就已经应用了这种方法,孔子从来不会设立标准答案,而是依照学生的不同来给出适合的答案,论语虽然不是孔子所写,却相当大程度上忠实的记录了孔子的言行。
论语中关于“仁”就有众多解释,这本是孔子教育思想的一种体现,可惜后世的酸腐文人非要统一一下,结果相互攻讦,穿凿附会。到了明清,八股文兴起之后,直接以朱熹注释的四书五经作为标准答案,多元思想至此完全扼杀了。
联大宽容自由的环境,甚至培养出了很多“大逆不道”的学生。
杨振宁在联大的时候,就已经名满校园,他的父亲杨武之当时是联大的数学系主任,有一次数学考试,一个学生用新方法解题被杨武之打了个大叉,结果那个学生坚持认为自己没有错,甚至和杨武之辩论了起来。
杨振宁有一次与同学黄昆讨论爱因斯坦晚年的论文,杨振宁居然说爱因斯坦老糊涂了。此话一出,周围正在喝茶的同学差点一口水没喷出来。
实际上,说这些学生狂傲也好,“大逆不道”也罢,却不得不承认,人类的进步正是由这些人推动。在中国传统的社会观念里,三代是黄金时代,距离当代越近,社会越是堕落,孔子不就说,“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李白非常羡慕曹植,吟诵出“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就是到了清末,徐继畬在瀛寰志略中写道,“几于天下为公,浸浸乎三代之遗意。”
当然,尊老是美德不应该废弃,但是知识上没有论资排辈,亚里士多德就曾经说过,“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联大的师生是真正的爱国者,这种情感的迸发和自由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正因为他们自由,内心便没有羁绊,他们的爱国情感便不会与利益挂钩,也不是爱某个政权,而是爱中国的文化,真正发自内心的想要让自己的国家变好,因此更加纯粹,更加值得大书特书。
这种爱国情感可以说是知识分子所谓“以天下为己任”最真实的写照。
联大的教授大部分都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生人,他们中有的人既接受过良好的传统教育,也接受过西方文明的洗礼。他们既了解中国曾经的文化昌盛,也看到了当时社会的满目疮痍。
和梁启超、章太炎等人从日本学习二手西方知识,只学皮毛便开始向国人推销不同,出过国的教授们真的是学习到了西方文化的精髓。
当时的文学院院长冯友兰,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哲学系,师从杜威,和胡适同门,他的成名作中国哲学史出版之后,被**大学选用为教材。
理学院院长叶企孙,求学于芝加哥大学和哈佛大学,尤其是哈佛期间师从诺贝尔得主珀西·布里奇曼。他不仅将先进的物理学知识带回了国内,还成为近代物理学的奠基人之一。可想而知,如果没有叶企孙,中国近代的物理学发展之路将会多么坎坷!
陈寅恪一生没有学历,以一种传统游学的方式求学,归国后,致力于将中国的传统学术拉回到中国来,陈先生曾经说,“东国儒英谁地主,藤田狩野内藤虎”,当时中国的汉学研究不仅不如巴黎,甚至和日本相比,也有很大的差距。
陈先生联大时期写成的作品往往透露出一种现实关怀,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中说隋唐制度源自西北,就是说即便是留下了大后方,中国也能复国成功。
有这样的老师,他们的学生怎么可能不优秀?
先来看看晚清留学生的状态。晚清留学生有的是政府捐助,有的是自费学习。这些留学生的装扮和鲁迅在藤野先生描述的差不多,“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
这些留学生中只有少部分为了求学而来,大部分是为了给自己镀金,用几年的日本留学换取归国后的锦衣玉食。课程上不仅不用功,对问题的阐述也是故弄玄虚。
日本汉学家内藤湖南这样描述晚清日本留学生:“然其所学者,必先曰政法,业喜速成,义避艰深,一知半解,高谈放论,以其时势所趋,能动当路,乃遂倒持太阿,妄指邻邦之瑕疵,纵意毁刺,投国人耻败思报之情,迎大吏求名急功之意,往往因以博取好官,菲薄自用。”
到底是什么导致学生的这种行为呢?内藤湖南带着对文化的憧憬和留学生所作所为的疑惑来到中国,他最后得出结论,这种风气在国内已经养成。
反观经过西南联大洗礼的留学生,则是另一副模样。他们觉得自己的未来是光明美好的,整个社会的前景也是一天一天好下去。
何炳棣旅美之后,发现很多西方学者认为中国农业并非起源于本土,他很生气。但是作为学者,必须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泼妇骂街,反而更加让人瞧不起。之后何炳棣利用地质学、气象学、生物学等科学工具,研究分析出土文物和文献,证明了中国农业本土起源说。
鸦片战争不仅意味着近代的开端,而且直接将中国人的自信满满地消磨殆尽,甚至一度认为中国人的智商比不上欧美人。
但杨振宁和李政道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后,直接否决了中国人智商不如白人的荒谬说法,杨振宁在接受诺贝尔奖金时候的致辞是这样的:我深深察觉到一桩事实,在广义上说,我是中华文化和西方文化的产物,既是双方和谐的产物,又是双方冲突的产物,我愿意说我既以我的中国传统为骄傲,同样的,我又专心致于现代科学。
任何将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对立起来的说法,都是极其荒谬的,这种说法旨在割裂中国与世界的联系。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中国古代最鼎盛的时期是汉唐,而汉唐也是最开放最包容的历史朝代。
汉代开创的丝绸之路虽然以战争为目的,最终促成了文化的交流,汉武帝临终托孤的重臣之一金日磾是匈奴人;唐诗中关于中外交流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试舞一曲天下无。此曲胡人传入汉”······
我想,不论怎么赞美西南联大都不为过,而用我的话来结束本文又显得苍白无力,那最后就一起来看联大的校歌吧!
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绝徼移栽桢干质,九州遍洒黎元血。尽笳吹,弦诵在山城,情弥切。
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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