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小和尚(九华小和尚之浪子回头)

1

一阵强穿透力的警笛声划过耳际,街道上的行人顿时警觉起来。何佳文像往常一样,每个星期六都要到图书馆泡上一天。

九华小和尚(九华小和尚之浪子回头)

七月暑气逼人,早上八九点钟就到处冒着腾腾的热气。警笛声越来越急促,何佳文感到身边有一种危险在靠近。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四处扫了一眼,发现不远处的图书馆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几位荷枪实弹的武警官兵快速划出警戒线,将闲杂人等拨离开来。何佳文本不喜欢看热闹,可这种场面只在影视剧里看到,她便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除了后脑勺,她什么也没看到。

何佳文一边寻找最佳位置,一边想着她的军旅梦。要不是因为家人强烈反对,她可能现如今也是一名军官了。当年高考填报志愿时,军校是首选,可最终拗不过父母的反对,还是屈服了。自从通过公务员考试进了市国税局,心中的军人梦一直还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亮着。

“就算这辈子不能如愿成为军人,也要嫁个军人。”

何佳文想起自己的这个念头就觉得好笑,有几次朋友为她介绍男友,就因为对方缺乏她所预想的军人气质,瞬间就被大脑内存删除掉了。她有时也觉得现实中不大可能会遇到那种气宇轩昂的军人,而此时此刻,一场紧张得要绷死心脏的较量就在眼前展开,军人的脊梁形象是如此的近在咫尺。

一场充满硝烟味的演习很快就结束了,何佳文当然什么猛料也没看到,等她来到惯常坐的位置看书时,旁边几位小妹妹正绘声绘色描述着当时的精彩瞬间。

“那位军官模样的武警可威武了,像忍者神龟一样贴着墙壁就上去了。”

“后面跟上去的战士个个都身手不错。”

“要不是事先打招呼说是反恐演习,肯定有人吓尿了。”

市武警支队特勤中队队长柳成功与市国税局稽查局检查一科科长何佳文的婚礼在武警中队礼堂举行。“呜——嗬——”一阵阵呼啸声此起彼伏,年轻的武警战士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们用训练拉歌的方式起着哄,一定要新娘讲述如何委身于柳队长的。

看着眼前一张张稚嫩而又干练的面庞,何佳文心潮起伏。她想告诉这些战士,当年她第一次看到柳成功是在那次演习的电视报道画面中。当时,柳成功作为特勤中队骨干力量,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那种不容置疑的干练与老成,似乎已超出他的年龄。有了完美的第一印象,经人牵线在此后的交往中,何佳文渐渐找到了曾经的梦想。

如果说婚礼对于女人意味着浪漫爱情的终结,那么世上的女人还是会选择以终结的方式迎接这个仪式。何佳文身着洁白的婚纱,在聚光灯下格外显得光彩照人。

柳成功与何佳文的的婚礼终于落地了。在领导、战友和同事们看来,这一对新人的结合真不容易,婚期一拖再拖,不是柳成功有任务,就是何佳文忙于工作脱不开身,直到今天,他们非常优雅而淡定地站在台上,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另有心思,何佳文的微笑总显牵强,似乎在担心什么。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她太知道柳成功的身不由己,只希望这个应当载入个人成长史的美好时刻不要出什么岔子。

老天似乎是要和何佳文作对,她担心什么就偏要来什么。就在婚礼进行到关键时刻,低沉的警报声像闷雷一样响起。柳成功的手下意识地绷紧了,刚喝过交杯酒的酒杯倾斜了一下。瞬间,在场官兵齐刷刷地快速移出。看着眼前的一切,柳成功像触了电一样,顾不上面前的何佳文,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这时,站在礼堂门边的市武警支队队长何长青一把拉住柳成功:“今天没你的事,老老实实当你的新郎!这是命令!”

何佳文醒来本能地摸摸身边的枕头,空空的,才想起来,昨天夜里老公还是被“借”走了。那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他们正准备休息时,柳成功的手机响了。何佳文可不想干涉柳成功的手机,可这次她有点神经质,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机就按下了。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柳成功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不由分说抓起电话就吼起来:“我是柳成功,请队长指示!”

“对方情绪非常不稳定,人质随时有生命危险,我们仍处于对峙当中,关键是对方点名要见你,请立刻归队,这是命令!等等!让妹子接电话。”

何长青是柳成功与何佳文的证婚人,婚礼上还一副老寿星的可爱样子,这回却变得像一尊恶神。不过在手机那头,恶神又变回了老寿星:“对不住了小何,暂时‘借’柳成功一会儿,就‘借’一会儿。对不住啊,就这么说了……”

确实也没何佳文什么说的,她能说什么呢?人命关天,岂能拴住柳成功的脚而任由持枪者威胁无辜生命?何佳文早就有了当军嫂就得随时“借”人的心理准备,就是没想到新婚之夜就要“借”,哪天是个头啊?

“没事,有我那帮兄弟,没什么搞不定的。”柳成功看出何佳文的担心,只得好言安慰。其实也不完全是安慰,柳成功说的也是实话,在治安值勤、紧急救援、打击暴恐的最前线,那帮小伙子们个个都是好手,尤其是那个狙击手瘦高个小四川,在部队磨练了十多年,是中队反恐的一把利剑,凡是他瞄准的目标,没有不是一枪中的。

“你是一个兵,我也是。国家当然需要军人,可不只是军人才是国家的保护神,我们税务干部也是。国家没有税权还是国家吗?没有我们,你们靠什么亮剑?我觉得你要学会放松,相信离开谁太阳都照常升起。”

何佳文本想劝柳成功放松一下精神,却说成了政治课。这也是她母亲常常提醒她的,过日子不是做工作那样有板有眼,家庭需要温柔的力量,总是一板一眼、像做工作那样过日子,时间长了就会没趣。

眼睁睁地看着老公深夜被支队长“借”走,何佳文也颇感无奈。她事后了解到,那天劫持人质者并无伤害人的故意,只因所在公司发生一起合同纠纷,他本只是一个业务员,因不了解相关法律知识,被无端卷入高额的债务纠纷中,可能要承担十多万元的连带责任。他怎么也想不通,多次上访寻求帮助均无果。后来,对方凭着法院判决催讨债务,他最终屈服于讨债人的威胁恐吓,卖了仅有的住房。他感觉被骗了,要找公司老板讨个说法,而公司已濒临倒闭,无奈,他选择了铤而走险,劫持了老板,要讨个说法。

那个业务员何佳文很熟悉,大家都称其为老吴,一年前国税局对那家公司进行税务检查时还约谈过他。刚开始老吴很不配合,对税务局存有偏见,总觉得企业搞不好就是税务局在捣鬼。何佳文凭直觉,这位普通的业务员了解关键的证据和线索,于是通过一些拐弯抹角的关系私下里多次邀请他面谈。不过,她并没有直接说税务检查的事,而是聊些生活和社会方面的。老吴在与何佳文的“闲聊”中得知,她男朋友就是市武警特勤中队的那个柳大个子,立即两眼像发了直,即刻低垂了下去。何佳文不断追问才知道,原来柳成功当年说起过的那起洪涝灾害,他们领命转移受困群众时,柳成功冒险涉入湍急的洪水成功转移一位中年男子,就是眼前的这位老吴。他由感谢而敬畏柳成功,转而对何佳文产生了信任和愧疚。在老吴的帮助下,企业虚开发票的违法事实水落石出。然而老吴被公司视为“内奸”的内部消息,像一个魔咒缠绕着他,从此,莫名其妙的坏事总会落到他的头上。

柳成功的出现,让劫持人质者一下就像遇到了阔别多年的亲人。柳成功自从得知劫持人质者是谁,就知道情况不会太糟糕,他有信心让那个很忠厚的老乡放下凶器。果不其然,柳成功成功了,但他从此有了一个心病,因为他承诺要帮老吴还他一个公道。后来经税务部门和武警支队的多方协调,最终认定老吴确系遭到公司有预谋的陷害。老吴的损失虽然没有完全挽回,但总算有个交待,这场让老吴与他所在公司以及国税局、武警支队卷入其中的纷争总算有了了结。老吴因这事被关了六个月,也从此多了柳成功和何佳文两个朋友,从他出来后,但凡听谁说解放军和国税局的坏话就跟谁急。谁也搞不明白老吴到底中了什么邪,何佳文知道,在税收战线上,她和同事们又多了一个协税志愿者。

2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何佳文终于尝到了当妈妈的滋味。看着襁褓里肉嘟嘟的小家伙,她有着说不出的幸福感,对突然多出来的家庭成员既新鲜又颇感不适应。她好像感受到了生活中的新考验,就像人生中每走一步都会遇到的那样。

“就叫多多吧。”何佳文觉得宝宝就是“多”出来的,今后还会“多”出很多的考验与挑战。心里默念着“多多”的乳名,不由自主地想起与柳成功恋爱中的经历,要不是因为曾经的梦想,她可能早就与对方拜拜了,可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经受住了种种考验。

九华小和尚(九华小和尚之浪子回头)

那时,何佳文还在区局担任税收管理员,直接与企业打交道。为了便于税企沟通,她没少琢磨各家企业的幕后老板和财务主管,揣摩着每个人的性格、受教育程度、成长背景等,来确定与他们相处时应当采取的适宜方法。

有一天,何佳文像往常一样来到单位,刚一落座,就听有人站在办公室过道上喊:

“小何在吗?”

何佳文有些迟疑地望过去,来者是个约摸五十岁上下的女性,尽管有意做出轻车熟路的样子,可还是免不了在陌生地方才有的矜持。何佳文凭着近两年来的工作经验知道,企业财务人员一般称呼税务人员都尽量往高处喊,不是科长也喊“科长”,所以印象里除了单位的老同事,没有哪个会计称她“小何”,所以她估计来者不是她联系辖区的税户。

“您是?”何佳文不认识来访者。

“哦,我受人之托,想询问点税上的事。”女士不请自来地走了进来。

何佳文想不起来她是谁,只是微笑地看着对方。

“还没正式营业呢,只是提前来问问。”女士看何佳文努力寻思状,便作了一番解释。

紧接着的商谈不温不火,无非是企业登记和经营过程中需要注意的涉税事项。看来问得差不多,女士冷不丁地问道:“是不是和你们税务局的人搞好关系,税就可以少交点?”

何佳文绝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问,她怔了一下,笑着说道:“这不会的,请您放心,我会一视同仁地为您服务。”

“没那么好吧?”女士像是盘问似的,“两年前查出来的偷税案,不就是双方勾结造成的吗?收税的得了好处,帮助企业少交税,我们都心知肚明的。”

女士所说的税案何佳文听领导说起过,但那是以前的事,她不了解详情,只是从同事闲聊中得知,那位从中得了好处的管理员被开除了,还获了两年刑。

“做违规的事是要受处罚的。”何佳文说道。

“是要处罚,可真被罚的有几个?”

女士的语气像是有备而来,专程找茬的。何佳文好说歹说,总算等到一个电话,便借故走开一会儿。几分钟后回到办公室,那位女士不见了。

这事虽然有点蹊跷,可毕竟根本就不算个什么事,很快,何佳文就投入到她的工作中去了。刚才电话是柳成功打来的,约她中午一起吃饭,说是好久没见了,很是想念。何佳文听了,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得傻大兵也有浪漫情怀,想到这,嘴角不知不觉泛起笑意来。

她推掉了几个女同事的相邀,下班就直奔约定的地点。那是市区最繁荣的路段,何佳文骑着小电驴晃悠悠地迎风慢行,快到一个路口拐弯处,有人骑单车闯红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妇女正好迎面而来,情急中躲闪不及,“哎哟”一声,整个人立即蹲了下来。那位闯红灯的小伙子见状不妙,闪电一般开溜了。何佳文看了看四周,没人去过问老人家情况怎么样,她不由分说支起电瓶车快步赶了过去,边扶边问道:“怎么样?不要紧吧?”

中年妇女低沉地哼着,看情形不太严重,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何佳文,惊讶地说道:“是你?”

话音刚落,妇女立即“哎哟哎哟”地哼个不停,看起来她的伤情就是从何佳文接触到她的臂膀那一刹那开始的。何佳文想都没想,立即拦了辆出租车,要陪着去最近的医院。在扶着妇女的时候,她才觉得这位女士好生面熟,直到听她大声喊“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才想起来就是上午找她咨询税收问题的那位。

在医院忙里忙外,何佳文竟然忘了与柳成功的约定,等到柳成功赶到医院时,已是差不多中午一点半。柳成功远远看到急救室里,何佳文正陪坐在一位妇女旁边,老远就问道:“这么不小心,把人家撞得怎么样了?”

那位女士闻声转过身来,惊呼道:“成功?你这是?”

“妈!怎么是你?”

大家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相视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毕,柳成功的母亲站起身来,轻松地笑着说道:“没事了,我先回去了。”留下一串让人不解的身影。

何佳文和柳成功确定恋爱关系时间并不长,还没正式拜见双方的父母。也许是要再侦查一番,何佳文不想单凭一腔军人梦就草率地定下终身,因为一早就被缠着问东问西,心里正堵着呢,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确切地说,柳成功只是请何佳文作陪,客人是和柳成功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同学,后来一起当兵,提前退伍做起了酒生意。没想到几年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凭着当年在部队的有脉关系,把他专营的九华系列酒品推向各大酒店、排档。不仅如此,更让柳成功和何佳文想不到的是,这位老战友竟然一边卖酒,一边做起了作家营生,几年下来,靠着几部军旅题材长篇小说而名噪一时。

“你是怎么做到的?”柳成功知道作家码字不是轻松活,哪有精力卖酒呢?老战友嘿嘿一笑,颇显神秘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扯吧,还天机呢?”柳成功知道老战友手下有几个得力帮手,他只负责联络各单位的领导,其他小事一概不问,有足够的精力沉浸于他的文学世界。

“税务官好啊。”听说何佳文在税务局工作,老战友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不过这年头,被看好的也许就暗含危机啊。”

何佳文和柳成功都听得出来,老战友所说的“危机”指的是什么。自从中央强力反腐以来,不断有“考虎”“苍蝇”被揪了出来。但柳成功和何佳文坚持认为,只要自己行得正,就不怕影子斜,对老战友的提醒并不挂在心上。

然而,一场不易察觉的考验悄然走来。何佳文的一位闺密正在筹备婚礼,找到何佳文,希望她能帮助联系酒水。何佳文第一时间想到了柳成功的那位老战友,想想这对双方都是好事,何不牵个线成全一桩买卖?

何佳文在闺密的婚礼和宴席上领略到新的排场,也亲见一场风花雪月的浪费。摆上的酒正是老战友的专卖酒品,是九华系列中价格居高的一款,听闺密说,卖家看在何佳文的面子给她最低价,可也得近两百元一瓶。这是小城最流行的酒品,大家都知道这酒价值几何,所以也格外显得有气场、有排场。

闺密婚礼过去了三个多月,何佳文才想起来酒水一事。记得闺密事后给她发过一条短信,大意是感谢她对她婚宴酒水的大力支持。何佳文没明白,她只是为买卖双方牵个线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后来与老战友的一次闲聊才知道,那次婚宴上的酒水,老战友几乎是半送半卖,只收了不到一半的价钱,但同时留给闺密一句话,你好朋友何佳文打声招呼就能值这个钱。

何佳文不想凭白无故“沾”了老战友便宜,可又开不了口让满心欢喜的闺密再付一次酒款。纠结中,柳成功帮她拿定主意,余款必须补上,不然,继续下去的就不是朋友,而是“坑”。

柳成功又要外出执行任务,归期总是没个准头,作为军人家属何佳文不便多问。恋爱时对军人的归属感和被人赞叹的虚荣心都被七零八落的生活驱散尽了,唯有面对多多的甜蜜微笑,才让她感到一丝安慰。

近来何佳文感觉太累,自从连续两次参加全省国税系统岗位练兵考试获得“能手”称号,很快就被调到稽查局工作了。检查一科专门负责大要案和举报案件查处,她经常被困在堆成山的案卷资料里,还得抽空研究税务稽查技巧和法律知识。她知道,查账技巧就像柳成功的作战经验,法律知识和实践能力就像柳成功手中的枪。作为税务战线上的一把尖刀,她要首先让自己亮起来,才能震慑有不法企图的人。功夫不负有心人,何佳文渐渐在同事们眼里赢得了女汉子形象,似乎没有她挺不过去的困难。在面向全系统的科级干部选拔中,她以绝对优势胜出,被任命为稽查局检查一科科长。

看到柳成功由一名战士成长为特勤中队队长,何佳文感叹自己的付出更只有冷暖自知。多多也一天天长大了,每一声甜甜的童音,都像蜜一样浇灌在她的心头。生活虽然不容易,但还是一天天走过来了。想想自己在事业上的成长,何佳文多少还是有些欣慰,但婆婆,也就是柳成功的母亲却不这么认为,令何佳文万没想到的是,她和柳成功的恋爱本来倒也顺利,却不成想被未来的婆婆泼了一瓢冷水,老人家的理由是,女人就该安分守己呆在家里,以相夫教子为任,不需要那么拼事业,拼事业的女人大多不靠谱,特别像她儿子是军人这样的,更不要有什么非分的念头。

多多出生后,婆婆出于照顾小孩的需要,暂时搬过来一起住。因为想法上的差异,何佳文与婆婆虽然同居一室,却总有一层淡淡的隔阂,但想到老人家每天忙前忙后也挺辛苦的,凡事也就都迁就于她。

这天,何佳文照例把多多安顿好才开始自己的晚间学习。这是她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也因此成就了她“女汉子”“何博士”的称号,似乎没有什么案子她是拿不下的,也因此得罪了一些人。今晚要温习的不是书本知识,而是重新温习一遍为明天准备的案情分析PPT。

这是手头最棘手的案子,就像柳成功和他的战友,就算再勇猛也可能会遇上强敌一样。她要打好完全掌控的有准备之战,必须把案情分析透彻,多吸纳大家的意见,确保取证和定性准确无误。

夜色已是很深,屋外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窗灯,该睡了。这时,一声惊雷像是拔地而起,哗啦啦下起雨来。多多正睡着呢,或许是雷声太大惊醒了小家伙,何佳文听到多多的喃喃呻吟。她走近一看,借着微弱的床头灯,感觉到多多的小脑袋热乎乎的,伸手一摸,我的天,这么烫?难怪吱吱哑哑地翻身呢。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何佳文出于本能地拿起手机就要拨打柳成功的电话,然后又出于习惯地放下了。她不知道此时柳成功在做什么,但她知道,柳成功知道了不仅帮不上什么,反倒平添一份担忧。

到了医院,一切都恢复到按部就班的状态,何佳文看着医护人员有条不紊的样子,心里跟着踏实了不少。不一会儿,多多打上了点滴,渐渐平静下来。倒是婆婆从出门起就一直唏嘘个不停,上了出租车就一直催师傅快一点,弄得何佳文更加紧张。此时,婆婆就坐在对面,手里摩挲着多多的小手,还是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何佳文想和医生交流下多多的病情,刚要转身,门开了,是老战友。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你怎么来了?”何佳文好生奇怪,转过脸看了看婆婆,只见她看了一眼他们俩就又低下了头。何佳文像是明白了什么,难怪刚从家里出来时,婆婆在后面磨蹭了半天,原来是打电话给老战友了。

“这多大的事,还麻烦你深更半夜不得安生?”何佳文明的是对老战友说,婆婆听出来有责怪她的意思,显出不服气的样子。

他们一起到护士站了解了情况,护士说,多多可能是感染了肺炎,如果救护不及时会很危险。何佳文听了既感到不幸中的万幸,又颇为自责。在与老战友的闲聊中知道,他本名柳百胜,与柳成功是一个村的。何佳文从柳成功介绍这位战友时起,就称其为“老战友”,已经习惯了,倒不记得他的真名。

“多多奶奶打我电话是绝对正确的。”柳百胜一脸的严肃,“在柳成功不在家时,我就是她儿子。这绝不是客套,是我的承诺,也是她老人家对我的信任。”

柳百胜理了理头绪,似乎要把隐藏多年的秘密一股脑儿地倒出来。他说:

“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兵营很苦,我后悔过。后来转了士官,与成功继续留在部队,后来的境遇让我彻悟到当兵的意义。”

柳百胜说着,呼啦一声快速卷起上衣,露出已显赘肉的腰身,一块凹陷下去的伤疤那么刺眼地呈现在眼前。何佳文有些眩晕,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伤疤愈合时形成的纹路像一股旋风,直接渗透进了她的肺里,憋得难受。柳百胜像演员登台亮相一样,悠悠说道:

“成功手臂上的伤疤是因我而起,那次执行任务情况非常危险,如果不是他发现了对方枪口正瞄向我并推了我一把,恐怕我早就化作了一缕轻风,回到大自然的怀抱了。还好,命运并没有完全背弃我,成功受了伤,我也因之得救。从那以后,我就把命交给成功了。当然这只是我心里的话,成功可不愿听这个。他是个好人,你是幸运的。不过你也挺不幸的,当一名军嫂,除了有个好听的名声,其他什么都没有。不过,这好像不适用于你。”

何佳文万没想到这位既是商人又是作家的老兵,竟与柳成功有着那么多的人生交集。她闭上眼睛,尽力静下来,想着将要汇报的案情。

3

“刚才介绍的是案情基本情况,现在我来谈点个人看法。”何佳文站在会议室横头幻灯片白幕右侧,扫视了一眼会议室里黑压压的脑袋。他们是国税局和公安经侦部门的领导及专案组人员。何佳文向大家汇报完前期工作进展情况,特别强调需要公安部门及时介入强制措施,否则取证将陷入被动。她尽可能不表现出疲惫之态,可她的眼神无法掩饰细心的同事,有人窃语:“听说何科长昨天整晚没睡,孩子生病了。”

九华小和尚(九华小和尚之浪子回头)

何佳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说道:

“企业生产规模与其申报纳税的数额明显不匹配,虚报经营的嫌疑非常明显。这极可能是一起跨区域作案、涉及多个省份、多个关联企业共同作案的骗税案,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虽然我们前期检查时尽量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但近期企业管理层动向活跃异常,似乎已觉察出税务部门的意图。鉴于涉案数额较大,为保证关键证据能够顺利获取,完全可以由公安部门先行介入强制措施,控制其实际负责人,经讯问排查相关疑点。”

何佳文的提议得到国税、公安部门领导的认可,抓捕行动即将开始。会议还在进行当中,何佳文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报家门,是当年柳成功救援以及何佳文检查询问的那个老吴的儿子吴振宇。何佳文不熟悉他的手机号,但对吴振宇是非常了解的,她隐约想到,老吴家的电话,可能不会白打,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吴振宇高中毕业后当了两年侦查兵。在部队虽然没学到什么谋生的本领,但部队塑造了他严谨的作风,因为这,退伍后第一次到柳百胜那应聘面试,就被柳百胜老鹰一样的眼睛看上了。当然,侦查兵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他从柳百胜的身板和举止上,断定这位老板有点与众不同,立即一个立正,行个标准的军礼。从此,吴振宇就成了柳老板的身边人,不出两年,吴振宇就独当一面,挑起一个厂子的管理重任,竟也干得有声有色。

“对啊,我怎么就忘了小吴呢?”何佳文接了电话才想起来,吴振宇管理的企业与她正在查的案子同属一个行业类型,生产方式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收购农产品加工成半成品出售,所用的机械设备也都几乎是一样的。

吴振宇约何佳文单独会面,地点在国税局旁边的街心公园里。

“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何佳文看吴振宇一脸的严肃,倒觉得有些好笑。在小吴面前,何佳文是地地道道的军嫂,更像一位大姐。“你找我让我想起来,我正要找你了解些情况呢?”

吴振宇有些吃惊地望着何佳文,问道:

“我对天发誓,公司不会有任何税上的问题。要是有半点猫腻,我家老爷子还不要打断我的腿?”

何佳文相信老吴会这样对待吴振宇,记得吴振宇刚到柳百胜的公司上班时,老吴还特地找过她,像是交待姐姐要严管弟弟一样,嘱咐何佳文,如果发现那小子做人不厚道、做事不规矩,一定告诉他,他不会轻饶那臭小子。但何佳文觉得老爷子有些多心,因为她了解柳百胜,吴振宇是不是打税的主意,那要看幕后老板柳百胜的态度。近两年,柳百胜在酒生意上赢得了第一桶金,看到整个社会风向有了转变,酒桌文化不再流行,公务接待一律禁酒,在他面前的将是酒不聊生的暗淡未来。于是,百胜工贸有限公司诞生了。他要利用当地的桑蚕资源,把中国的国粹丝绸事业再添一把火。

九华小和尚(九华小和尚之浪子回头)

原料供应不成问题,老吴的家乡九华山脚下就是一片广阔的蚕桑养殖区,吴振宇对养蚕可谓轻车熟路,他清楚地知道谁家养了多少,谁家的蚕茧品质最优。虽然不懂生产技术,但他凭着严谨务实的作风,赢得了技术顾问的信任和大力支持,在公司上下看来,柳百胜虽是幕后老板,而实际管理执行者则是吴振宇。

“那你说,找我什么事?”何佳文在工作时间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可不想在吴振宇面前表现得那么随和,免得以为她是可以糊弄的。

吴振宇顾左右而言他,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开口。何佳文笑着说道:

“像你这样还想找对象?见人说话都不利索,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管理一个公司的。”

“不是,是这样的。”吴振宇鼓起勇气说道,“我只是觉得吧,但又不一定是真的,可又感觉不对劲,不敢当面问柳总,不说心里又堵得慌,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就更……”

何佳文就知道吴振宇无事不登三宝殿,看他吞吞吐吐似有隐情,可能与正在办的税案有关,不然这小子找她做什么呢?她紧盯着吴振宇,正色说道:

“要是相信姐,就把知道的全告诉我。”

吴振宇这才抬起眼帘看着何佳文,说道:“以前柳总在经营上从不避讳我,什么重要的决策都要我参与,可最近觉得不对劲,两个山东人近来常来找他,而他总是在谈事时把我支开。有一次我很知趣地自觉走开,可我也多了一个心眼,偷偷地把手机丢在沙发下面,开了录音。就是这手机,你自己听吧。”说着,吴振宇把手机递了过去。

听了录音,何佳文久久无法平静下来,竟一时忘了公安经侦支队已经部署行动。“山东人?不会是巧合吧?那家企业的法人代表也是山东人。”何佳文反复琢磨着录音里的对话,言语很简短,山东人像是专程来汇报工作的,说他们已被税务局盯上了,还惊动了公安经侦支队。柳百胜似乎很自信地说,只要不发现那几个账户间的关联关系,税务局还一时不会把他牵扯进去,关键是要他们稳住。

听得出,柳百胜的叮嘱里含有严厉而低沉的威胁,没有听到山东人的回话。

何佳文觉得案情越来越复杂,她要把录音情况向领导汇报,再作进一步的打算。她不愿把老战友和那起税案牵扯到一起,可自听了录音,她顿有豁然开朗的愉悦感,又为自己的这份愉悦而不安。一天后传来消息,公安出动抓捕了涉案企业的法人代表,一个山东人。

三天,山东人就招了。何佳文不懂警察是怎么让人开口的,反正里面学问深着,她管不了那么多,从相关情况对比分析看,涉案企业虚开发票虚增经营业务,再通过关联出口企业实行一条龙的骗税行为已成既定事实。只是被抓的山东人并不是真正的老板,他只是一个人老眼花的糟老头子,面对警察似乎也是蛮不在乎的样子。

就在案情进行到关键的节点上,税务总局与公安部联合下发通知,部署实施利用虚开发票进行团伙骗税专项整治,其中列出已掌控的高危嫌疑人名单。

4

柳百胜被抓的消息一经传出,何佳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不禁怔住了。她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柳成功,柳成功却打来电话,告诉她已经知道了。

回到家,何佳文难得与柳成功这么面对面地商谈一件事。柳成功告诉她,老战友犯事虽说谁都不愿看到,但他早已有心理准备,因为他了解柳百胜。说起来,还带出关于柳百胜的旧闻故事。

柳百胜与柳成功从小一起上学,成绩总在班里名列前茅,后来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同时供几个孩子上学拿不出钱,他也不会选择当兵。成长经历像魔咒一样困扰着柳百胜,他迫切需要摆脱穷困境地,自从穿上军装踏上由老家伸出去的乡间土路,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混出个样子,要让村里一些狗眼看人低的人收起翘起的尾巴。到了部队,柳百胜刻苦训练,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终于在军事素质方面脱颖而出,成为武警特勤中队抗暴反恐的一把尖刀。在部队的十年里,柳百胜一直与本村的女孩方芳保持着联系,方芳曾到部队找过他,一来二往,两人的私下恋情被方芳的家人发觉了。方芳爸是多年的村支书,在村里说一不二,自打柳百胜记事起,忠厚老实的父母亲没少受欺负。村支书暴怒了,扬言不要以为当了兵就有什么了不起,穿上军装也还是个穷酸样。因为这,柳百胜决定离开部队,他征求过柳成功的意见,坚信“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只有回到广阔的社会舞台上,他才能快速改变人生。

果然,柳百胜有钱了,可方芳已成他人妇。方芳出嫁那天,柳百胜约了柳成功倾倒苦水,醉得一踏糊涂。他承认方芳漂亮、性感,纯洁中不乏柔媚,可最让他不能释怀的,是来自村里人的眼神。如今他有钱了,周围的眼神立即有了逆转,可年迈的父亲已经看不到了,感受不到儿子带来的荣光。

没有得到方芳的爱情,从此柳百胜的身边总有不同面孔的漂亮女人。作为老战友、老同学,柳成功完全能够理解柳百胜心里的苦。柳百胜把当年在部队拼命训练的那股劲头用在挣钱上,这在柳成功看来不见得是好事,可能心里面暗藏着礁石,一旦触碰,便会倾覆。因为税案牵扯出柳百胜的幕后罪行,柳成功有些意外。

“人生的考验无处不在,可惜老战友这次没有及格。”柳成功淡淡地说道。

何佳文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我可算是经受住了考验,要是稍不留神,还不知是个什么结局呢?”

柳成功尴尬地笑笑:“又提这作什么?是不是你们女人天生喜欢炒现饭?”

何佳文咧着嘴笑道:“难怪你当兵有模有样,母亲天生就像个侦探,儿子就差不到哪里去。”

柳成功很烦何佳文老是提那次母亲到单位找她“麻烦”和后来“讹人”的经历,也是出于对儿子的爱护,母亲一定要亲自考验一番未来的儿媳妇,用她的话说,军人的媳妇就得与众不同,不求显达,不求高贵,但一定要人品过得去。那次实地考验算是过关了,可婚后,婆婆对于这个儿媳妇还是颇有怨言,总觉得已经有一个儿子在为人民服务了,不能再搭上一个儿媳妇,那孙子谁照顾、家谁维持?每次何佳文提出要报考什么师、证的,柳成功都是非常支持和赞同,但不忘提醒,要建立攻守同盟,千万不要让母亲知道,就说是单位组织的,人人得考,不通过就下岗。老人家怕下岗。

柳百胜的“下课”,使吴振宇管理的百胜工贸也随之停了下来。宣判那天,他和何佳文都去旁听了。柳成功没去,他不想在这种场合与战友相遇。

柳百胜被判了七年,他当庭表示不再上诉,神情似乎刚刚卸下千斤重担,坦然自若。

“我对不住柳总。”从法庭出来,吴振宇一脸阴郁,向何佳文坦露心声,“我感觉柳总手铐是我给戴上去的。”

“你是帮他悬崖勒马罢了。”何佳文说道,“明眼处,你拽住了缰绳让野马停了下来,实际上前面就是万仗深渊。只可惜,你也帮拽晚了一步。”

何佳文当然不会把税务公安联合开展全国范围内的专项行动一股脑儿地告诉他,一时半会儿他也听不明白其中的深浅。这场收网行动,全国差不多抓了十多个,柳百胜只是其中的幕后操控者之一。

通过这场变故,吴振宇似乎对税事又多了一层认识,尤其是从何佳文和柳成功的身上,感受到了无形的正气力量。他向何佳文表达了想另起炉灶自已创业的想法,何佳文极力支持。当然,何佳文深知以他目前的财力,根本无法支撑工业企业的正常运转。

三个月后,吴振宇专程邀请何佳文出席他新成立的振宇工贸有限公司开业剪彩仪式。

“算了,这样去违规。”何佳文笑着说道。

吴振宇急了,说道:“我正式邀请稽查科长前往指导不行吗?如有半点违规之处,请立即走人。再说了,要不是你帮忙联系融资,剪哪门子彩啊?”

何佳文说道:“不对,我能帮什么忙?真正帮你融资的是你柳哥单位的领导老寿星出面协调的,人家银行说了,信用贷款风险太大,除非有足够的事实证明投资人靠谱。武警领导作的引荐,那就是信用名片。”

“信用这东西还真玩不得虚的。”吴振宇似有所思,喃喃说道。

5

全省武警系统评选“十佳好军嫂”,何佳文经老寿星力荐而上榜。就在大家纷纷表示祝贺时,何佳文莞尔一笑:“哪有那么好?年轻时的梦想害得我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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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佳文以调侃的方式表达内心的兴奋与激动,她深知这个荣誉根本就是一个安慰,或是来自社会的压力。但她无所谓,反倒想以此推动社会对军人和税务人两类群体有更深的认知。她要高调地参加将要举行的“十佳好军嫂”颁奖仪式,要在台上向大家讲述当一名军嫂的酸甜苦辣,讲述作为一名税务人的平凡人生,要让大家明白,国家安定,社会和谐,需要像军人和税务人这样的岗哨,需要有更多这样的守护者。

颁奖仪式如期举行。九华大剧院人头攒动,来自社会各界的代表陆续入席。在群众代表方阵里,老吴和吴振宇父子俩精神百倍地坐在那儿。他们用眼搜寻着,可在受奖军嫂的座位上并没有看到何佳文的身影。领导讲话的规定动作已经完成,下面是由受奖的军嫂代表依次发言。吴振宇事前就知道,何佳文是发言者之一。

“下面请军嫂代表、市国税局职工何佳文发言。”报幕员清脆的话音刚落,掌声四起,随即大家把期待的眼睛一齐投向台上。这时,礼堂陷入深深的安静之中,持续一分钟之后,台下响起阵阵私语。原来何佳文并没有在场!这时,老寿星何长青焦急地打着电话,似乎知道什么,他立即走向台上,示意大家保持安静,说道:

“军嫂何佳文马上就要到场,至于这个重要的时刻她去了哪儿,等一会儿她会亲自告诉大家,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

就在大家满腹狐疑地望着台上的老寿星时,一阵清脆的皮鞋声由远及近。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何佳文一个箭步就跨上了台上发言席,陪她一起来的柳成功默默在一旁找个座位坐下。

“就在我们隆重举行颁奖仪式时,另一场特别的仪式也在同时举行。”何佳文举起手,大家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本书。她说道:

“这本书叫《东方剑》,出自一名曾经的军人。在座的一定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曾是我爱人的亲密战友,一同参加过西部某省的反恐战斗,负过伤,流过血,书中的精彩描述和动人故事,都来自于军人才有的缜密思考与情感体验。他就是军旅作家柳百胜。也是在今天,在一个特殊的地方举行首发式既签售会,我和我的爱人因为种种原因必须到场,所以迟到了,敬请各位包涵。相对于我今天参加的颁奖仪式,《东方剑》的问世更有意义,因为这本书来自于一个监狱服刑人员的心灵独白。作者是我的朋友,因为税事而入狱,我感到内疚。不过今天我看到了新生的希望。”

何佳文环顾台下,看到了老吴父子俩,她调整下情绪,继续说道,“我们既应为军人的光荣而高兴,也为浪子回头的心灵回归而喝彩。”

“好!说得好!”吴振宇站起来第一个鼓掌,喝彩声随即淹没在一片掌声里。

“没想到你今天说得那么煽情。”在回家的路上,柳成功笑着对何佳文说道。

“有感而发嘛。真正煽情的,则是老寿星安排在我讲述完后播放歌曲《我是一个兵》,这挺让我意外的,在洪亮的歌声里,我看到很多战士眼里的泪花。我真是醉了。你要注意立场,不要以为只是你们是国家的兵,我也是税务战线上的一个兵,还是我们家的后勤兵。”

最让何佳文感动的,是觉得老寿星作为一名军人和柳百胜老领导的难能可贵。得知柳百胜的事后,他多方奔走了解内情,因为他不相信他的兵会出这种事。面对既定事实,他一度沉默。他了解他的兵,知道柳百胜心里积蓄着一股力量,通过部队协调监狱方面,为柳百胜的狱中写作创造条件。

何佳文一路想着,不由自主轻声哼唱起来:“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2017年8月21日星期一)(图片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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