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冰万宝路(黑冰万宝路多少钱)
01二月,江城。未到开春,小雨淅沥。身后的古刹罗那,鎏金朱红仿佛也浸泡在这场连绵的雾与雨之中。撑着伞从寺庙走出,丝丝缕缕的寒意还是令薄幸月冻得打了个寒颤。今天是母亲的忌日,她收起求来的平安符,转念去摸兜里的手机。果不其然,由于设置了静音,一打开全是钟灵发来的消息。没来得及拨过去,手机已然显示来电界面。“月亮,出来没?我过来接你。”钟灵是个急性子,办起来事来更是风风火火的。薄幸月看了眼丝毫不减的雨势,不紧不慢道:“门口。”钟灵埋怨了下路况的拥堵,交待了句:“等我几分钟,马上。”即使附近游客多,但钟灵不太需要找人。细密的雨帘中,一道单薄的身影格外出挑。女人乌发黑裙,白皙修长的手指攥着伞柄,光是一个抬眸,便是万种风情、摇曳生姿。摇下车窗,黑色悍马稳稳当当停了下来。钟灵昂起下巴,冲她打趣道:“薄大小姐,接驾来迟了。”薄幸月收了伞,唇边盈着几分笑意。她坐上副驾驶,拉好安全带,狐狸眼眼尾一挑:“这车不太像你开的。”“连祁的车,今儿晚上人也过来,他的场子他做东。”钟灵长舒一口气,直接开了导航,准备去接风宴所在的江城公馆。车里暖和不少,薄幸月脱了呢子大衣,长卷发被她随意挽起,耳旁垂下几缕碎发。钟灵问她:“什么时候去医院入职?”“手续办下来了,估计得等几天吧。”薄幸月即将入职的是普仁医院的外科,乃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存在。微凉的晚风透过窗缝吹拂进来,她的眼神从机械工作着的雨刷器逐渐飘远。时间过得真快啊。六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现在的江城高楼鳞次栉比,路灯依次亮起后,霓虹不歇,变化大到她需要去找著名的地标才能有点儿真切感。两人到公馆时,暮色四合,黑如墨的夜空窥不见一丝星光。一听是连祁预定好包厢吃饭的,经理都亲自出来招待两人上楼。薄幸月扫了一圈,包厢里做东的人居然还没到。她皮肤冷白,五官精致又冷艳,不笑的时候疏离感更重,活脱脱似一只高贵的黑天鹅。与薄幸月的性子相反,钟灵显然是坐不住的那一类。从小她就是跑田径的,练到国家二级运动员后才负伤退下来。等人一来,钟灵就假装兴师问罪起来:“来晚了啊连大公子。”连祁是知晓她脾性的,忙不迭赔罪:“姑奶奶,我错了,送文件那边费了点时间。”钟灵牙尖嘴利是一流:“给我赔罪有什么用啊?接风宴的主角又不是我,你问问月亮原不原谅你。”连祁叹了口气,倒好上等的茶,却被钟灵给拒绝了:“月亮回来我高兴,还是喝酒吧。”钟灵酒量差又偏好乌苏啤酒那一口,旁人算是拿她没辙。中途,由于钟灵去了趟洗手间,两人间的气氛陡然陷到不尴不尬的境地。连祁例行寒暄:“回国这些天,都还习惯吧?”“都挺好的。”薄幸月语调轻柔,含着几分漫不经心。连祁收回打量她脸庞的目光,没忍住感慨:“瘦了……”他们几个打小就在一个机关大院家属区长大。无疑,薄幸月是典型的含着金汤匙出生。太爷爷是开国上将,到父亲这一代仕途平步青云,家族屹立不倒,联姻的还是外交世家杨家。生来就注定是光彩夺目,惹人艳羡的。那时候的小姑娘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漂亮得不可方物,骄傲得趾高气扬。买起奢侈品毫不手软,颇有众星捧月的架势。后来说出国就出国,没叫过委屈,更别提拖泥带水。在连祁看来,这姑娘的锋芒确实内敛了许多,但妩媚骄矜早就刻进了骨子里。他喉头微滚,用手拢火,点了根烟:“薄叔知道你回国了,你不过去看看?”席间静默了数秒。“算了,他心梗就做了两次手术,我要是回去见他,他心脏病又犯就麻烦了。”再说,薄耀舟身边从来不缺人照顾,继母方兰茹也好,继姐薄初也罢,哪一个都是较她而言更好的选择。薄幸月自嘲一笑,拿了颗圆盘内的薄荷糖。剥开糖纸,她囫囵含着,喉头瞬间涌上凉意。骄傲如薄幸月,天大的事儿压下来,只要把伤疤藏好,面儿就能云淡风轻、无所畏惧。“你啊,就是太倔。”连祁乜过去一眼,抬手捻灭烟头。当年那事儿要是服个软,她跟薄耀舟之间的父女关系也不至于闹那么僵。“非要旧事重提,那不如说说你跟薄初?”灯光熠熠下,她眉眼微弯,目光却清凌。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好惹的信号。连祁顿觉失言,一时无话。一顿聚餐下来,消费很高,但三个人都没怎么吃,只有钟灵不胜酒力还猛灌了自己几杯,不一会儿就醉得不省人事。见此,连祁的眼眸黯淡下来,顺势问道:“住哪儿?我送你们回去。”薄幸月想着方便照顾钟灵,就让连祁把她们送到之前住的家属大院。本来警卫连要拦车,一看车牌,没人敢吱声,直接给放行了。“就送到这儿吧,改日再聚。”薄幸月招了下手,那股洒脱劲儿跟十八岁时算是一点儿没变。“行,你照顾好自己。”猎猎风声盖过了连祁的嗓音。直到目送两人进去,他才驱车离开。这么几年没回来住,大院的房间始终有专人打扫得一尘不染。到了门口,薄幸月摸钥匙的同时,发觉兜里还一盒万宝路的黑冰爆珠。这么几天连轴转,她都快忘了是谁塞过来的。她没什么烟瘾,之前是偶尔抽抽,如今是彻底戒断,干脆用薄荷糖代替。刚将那包女士烟扔进垃圾桶,薄幸月就听到钟灵叫唤:“我想吐……”钟灵面色酡红,正迷迷糊糊趴到沙发上睡着。怕她着凉,薄幸月还特意拿来条毯子给人盖上。后来她拎了个垃圾桶过去,结果钟灵干呕了半天,什么事儿没有,人倒是清醒了几分。知道这姑娘是个不长心眼儿的,薄幸月放不下心,趿上拖鞋去泡蜂蜜水。“月亮,我好想你啊。”钟灵眼眶泛红,还跟小孩子一样抱着她傻乐。薄幸月给人扶起来,亲自监督她把一整杯蜂蜜水喝完才罢休。钟灵支着手肘,乌溜溜的眼珠转动着,拖着懒洋洋的腔调问:“对了,你今天去寺庙,住持跟你说什么了?”慧能大师不轻易接见客人,不少人在他那儿吃过闭门羹。幸而幼时薄幸月就跟着父亲去庙里拜访过,两人有过几面之缘。再次相见,住持并不意外,只是朝她点头示意:“施主,许久未见了。”薄幸月微微颔首示意,恭敬行礼。“可是有放不下的心事?”住持阖眼,捻动佛珠,将她来的意图猜到了七八分,只叮嘱说,“一切有为法,有缘自会相见。”冷稠的月光蔓延进来,薄幸月收回思绪,淡声说:“没什么,睡吧。”……在普仁的入职手续办妥后,薄幸月的工作生涯正式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过年这段时间,酒驾醉驾多发,一整晚,医院灯火通明,走廊上充斥着担架轮子滚动的痕迹。凌晨六点,忙活完两台手术,薄幸月在洗漱间简单洗了把脸,眼底的疲惫遮掩不住。再过一会儿,就是住院部的查房时间。几个实习医生亦步亦趋跟着她。薄幸月扎着低马尾,走得不快,却步步生风,衣角扬起,依稀能看见胸牌上的小字。她走到床位旁,温声问了几句患者的情况。熟悉她的患者都会礼貌地喊一声“薄医生”,毕竟普仁的外科医生中,她人漂亮还耐心。想给人留下不深的印象都难。不过对于这位空降来的同事,背后的议论就一直没停过。不久之前,薄幸月就听见过水流声后夹杂的窃窃私语。“听说了没,薄幸月背后的势力挺大的。”八卦的话题开了个头,弄得当事人都没着急,兴致盎然地等着详解。“什么关系?”“有人碰到她从车上下来,坐的是机关单位那边的车,说她是某个大佬的情儿。”“怪不得呢,我说主任怎么就那么青睐她……”恰在此时,薄幸月推开隔间的门,面容平静地走出来。两个议论着的小护士瞬间噤若寒蝉,讪讪离开。她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心情上一点儿起伏澎湃都没有。闲言碎语听听就好,真往肚子里搁才是没必要。快到下班时间,几个实习生蠢蠢欲动,聚在一起放松。起先是在聊八卦,后来的话题则逐渐偏离。“那边那个好帅啊。”“人高腿长,看个后脑勺我就知道绝对是我的菜!”薄幸月查完房听了几耳朵,不以为意般做好收尾工作。随后,她垂下眼睫,打算直接回办公室。目光落到走廊的尽头,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下一秒,她的心跳猛然沉了几下。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那背影实在太熟悉。落拓的、清冷的……慢慢与多年前少年的身影重合在一起。身后有人在喊:“季队。”终于,他转过身,视线平静地划过她的脸庞。像是晚风吹过湖面,只留下来一丝涟漪。男人长身玉立,颀长挺拔。白衬衫熨帖,领扣散开两颗,喉结分明。袖口往上卷着,手臂受伤的地方不断有汨汨血珠冒出来。往下是西裤,系在腰间的皮带是统一配发的07式,气质禁欲又撩人。时隔太久,十几岁的记忆如同老照片,逐渐在泛黄褪色。如果说那时的开端是她布下的天罗地网的一场局,那么多年后的重逢,只能用命定的巧合来解释了。实习生见她愣神许久,担心地拿手去晃动视线:“薄医生——”盛启洲快步走过去,正想问及他怎么刚休假就挂彩,结果察觉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季云淮居然怔忪了片刻。顺势望过去,薄幸月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迟迟没有开口。察觉到两人间的氛围暗潮汹涌,盛启洲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当即揶揄含笑:“怎么,认识啊?”光线被切割得影影绰绰。季云淮眉骨如刻,神色寡淡,语气却决绝:“不认识。”
02轮到交接班的时间,新一天的忙碌拉开序幕。周遭的人来来往往、形形色色,但跟季云淮对视的那瞬间,薄幸月清楚地感知到,两人跟外界无形间多了道屏障。季云淮单手抄兜,手臂受伤的位置仍流血不止,可展露出的分明是波澜不惊的做派。盛启洲蹙眉察看他的伤势,担心道:“没伤着骨头吧?”“没大碍。”他撩起眼皮,语调平缓,“划到了,消毒包扎就行。”“那小女孩儿呢?”盛启洲用目光搜寻着,心里始终像悬着根细线。好不容易迎来了休假,两人刚看望完战友遗孀,回来的路上就碰到了一桩性质恶劣的事件。眼见一名身影可疑的中年女人直接抱着孩子上了车,趁着其他人没注意,面包车扬长而去。后面追赶上来的是孩子的父母,说是女儿刚还在路边,一转眼就不见了。知道是在光天化日下碰到人贩子了,父母两急得团团转。季云淮了解相关情况后,二话没说,口吻坚定道:“我是特警,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将那辆车逼停后,他动作迅速,敲开车窗,让人贩子抱着孩子下车。一男一女神色鬼祟,中年女人佯装把小女孩放下,没想到戴着口罩的男人直接拿了把水果刀,朝他刺过来。身为一名合格的特警,季云淮参与反恐防爆训练多次。搏斗过程中,人贩子被果断制伏,小女孩成功获救。只不过男人胡乱挥舞的水果刀划伤了手臂,等他反应过来,流出来的血已然染红了衬衫的半截袖子。怕小女孩出什么意外,父母赶紧把孩子送来医院做一个全方位体检。盛启洲把季云淮拖着去了急诊科,嘴里念叨不停:“季队,你这伤口再不处理,我都替你难受……”不知不觉间,季云淮与她擦肩而过,再未分过去一丝目光。仿佛能就此遗忘与少女分手那天的一刀两断、轰轰烈烈。也是,几年的隔阂累积成融化不掉的冰层,他们现在和陌生人毫无差别。甚至连一句“好久不见”都说不出口。薄幸月进办公室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她敛起失神的心绪,打招呼道:“安老师。”安主任人称“外科第一刀”,性格温和,要求却严厉。自从薄幸月入职普医后,他也是考察过一段时间,才确定要不要当她的导师。安亦杰拧开保温杯,喝着茶水润嗓:“小薄,查完房了?”她勾着唇角,点头说:“是,您刚下手术吧,辛苦了。”“你也是,最近科室任务繁重,看你天天都连轴转。”安亦杰话锋一转,“不过你的个人问题可得提上日程,据我所知你还是单身吧。”他唏嘘了声:“这么漂亮,哪儿愁找不到男朋友的道理?”薄幸月无奈地停留在原地,怎么反驳都不是,干脆缄默不语了。谁让安主任最大的爱好就是给人做媒呢。安亦杰头头是道分析了半天,最后一拍光溜溜的脑袋:“差点忘记了,我先给你师母打个电话。”她松了口气,心想这场单方面的输出可算作罢。正冲洗着洗手液,护士急匆匆跑过来,说是让她过去门诊科看看,戚医师遇到个棘手的,一时半会儿搞不定。薄幸月简单擦干了水渍,一进门诊科就撞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季云淮这回没有回避,日光照耀进来,瞳仁呈现的是纯粹的黑。像一个漩涡,牢牢将人吸附。伤口处理完毕,他手臂上缠绕着白色的纱布。稍微往前走两步,薄幸月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是季云淮身上的味道。萦绕在鼻息,让人几乎不可能忽视。旁边小女孩的眼神里充满防备,只愿意待在妈妈的怀抱里,谁靠近都不行。戚医师还在苦言相劝:“宝贝,医生阿姨不会伤害你的,我们就做一个普通的检查,几分钟就好了。”薄幸月蹲下身,肉眼可见的是小女孩身上没有伤痕。听护士长说了来龙去脉,她料想小女孩是单纯被吓到了,所以才会不配合一系列检查。她摸出来口袋里随身携带的糖果,眉眼盈盈:“你很棒,这颗糖奖励给你,那些坏蛋不会再来了。”由于倾身向前,低马尾扫过,露出来一截细长的脖颈,洁白晃眼。看得人喉头发痒。这样的感觉季云淮太过熟悉。少女时期,她就最是会利用自身优势,蛊惑他人这种事,完全不在话下。类似的陷阱,他已经栽进去过一次。亦然尝到了蚀骨的滋味。重逢后,他自觉沉敛克制,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小女孩接过糖果,手指紧紧攥着,但防备在一点点消解。薄幸月动作轻柔,替她用发圈扎好头发,小女孩没有再排斥。戚医师朝她使了个感激的眼色。等到检查结果出来,小女孩一切身体指标正常。那一对父母找到了季云淮,感激道:“留个名字吧,我之后方便联系你。”“不用。”他嗓音沉稳中带着几分冷凉的质地,一如从前的少年,清冷凛冽。季云淮淡漠掀唇,不咸不淡开口:“这是我们该做的。”对方还是不好意思就这么谢恩,小女孩的母亲对她循循善诱道:“来,谢谢特警哥哥,谢谢医生姐姐。”小女孩咿呀学语,唇角咧开了一丝甜滋滋的笑容。人一走,门诊室门口只剩下她跟季云淮两人。薄幸月不知道这六年季云淮经历了什么。一别多年,他不是当初一贫如洗的少年了。单是瞥过去,男人宽肩窄腰,若是特警制服加身,气场肯定呈现压倒性的强势。诡异的沉默长达一分钟,也不知道是谁在等谁先开口。薄幸月抬眸去看他,嗓音清脆,看似不带一丝留恋:“再见啦,季云淮。”随后,她一次也没回头。视线里只剩下她飞扬的裙角。季云淮立在原地,目光阴翳。“咔哒——”他把玩着打火机,舌尖扫过后槽牙,笑意里满是自嘲。……累了一晚上,薄幸月一回家只想舒舒服服泡个澡,接着开启补觉模式。一到梦中,她的记忆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陷入一轮又一轮的回忆。十七岁的季云淮,穿着洗得泛白的校服,成绩排名永远高居榜首,同时打着几份工还债,倔强地维持着他的自尊心与骄傲。这样的少年,一辈子就该永葆清澈明朗。可薄幸月从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拥有的也不是常人按部就班的青春。少女家境好、条件优越,理科成绩更是一骑绝尘。对老师来说,薄幸月是所有学生里面最标新立异的存在,随随便便一个行为就能呼风唤雨。令人更为之羡慕嫉妒恨的是,众人眼里的“高岭之花”,也会被薄幸月从云巅拉下红尘。没有人知道,晚自习结束后空旷的教室里,少年近似虔诚般靠近专属于他的玫瑰。少女呼吸炙热,唇色嫣红,狐狸眼里像含着一汪春水。若有似无的晚风都带着温度。他扣住她的手腕,不再隐忍。教室的窗帘被吹皱,掩盖了一室的隐秘与禁忌。这个梦做了太久,以至于临近傍晚,薄幸月迷迷糊糊醒了,还未从梦境中完全抽离。快下午五点了,晚霞纵情铺撒,远方天空的云朵都沾染上鲜艳的色彩。钟灵顺路过来,给她冰箱里塞了一大堆从超市买的果蔬食材。知道薄幸月嗜辣,她还专门带了火锅底料过来。薄耀舟病后一直在江郊疗养,机关大院这房子许久没住人,钟灵一来,还算是有点儿烟火气。薄幸月打开窗户通风,眼前的景色熟悉又陌生。她的童年、少女时代都在此留下深深的烙印。过去的光阴像是掌心的流逝,飞逝般抓不住。所有人都在被时光拉扯着长大。也许,分离才是成长必经的历程。薄幸月双手抱臂,眼睫纷飞,肆意又闲散。窗户前,她背影袅娜,细腰盈盈一握,蝴蝶骨振翅欲飞,黑色吊带裙长至脚踝,愈发衬得肌肤赛雪。钟灵插好酸奶吸管,感知到她的反常,随即问道:“月亮,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啊?”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钟灵对她的脾性掌握了个七七八八,但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就直接问了。薄幸月觉得没什么值得隐瞒的:“我今天在医院遇到我前男友了。”碰到这个问题,钟灵的大脑宕机了一瞬。跟没心眼儿一样,她脱口而出:“哪个前男友啊?”说来也是,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像薄幸月这样级别的大美女从来不乏追求者。在高中时期,少女就是“皎若云间月”的存在。恃美行凶,张扬跋扈。但凡她长相是清纯挂而非艳丽的,医院里的风言风语都不会发酵得如此厉害。去**进修几年,她没再谈过恋爱,反倒习惯孤身一人。毕竟,除了季云淮,居然没一个人再带给她那样炙热刻骨的爱意。钟灵知道的她的前男友,还停留在薄幸月高中时交往的少年。那还是她的初恋。钟灵不可置信般,睁圆了眼眸证实道:“季云淮啊?”薄幸月的表情相当于默认了。“你们重逢后有没有说什么?”钟灵激动完,又恢复成吃瓜群众小心谨慎的模样。她嗓音极淡:“没。”如果她临走前说的“再见”算数的话,应该是他们两说的唯一一句话。莫名的,这场意外的重逢,恍然间让她想到最后一次见记忆里少年的场景。暑热不消,天色阴沉,而后一场夏天的暴雨席卷江城。季云淮站在学校的后巷,眉眼冷冽,任由大半个身子被雨淋湿。少女撑着把透明雨伞,明丽不自知。宣告分手后,她仍旧不为所动。和这段关系一样,薄幸月始终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绷紧了唇线,声线嘶哑:“薄幸月,你就是故意接近我,跟我在一起?”明明知晓答案,偏要破碎的勉强。而她当时的心情仿佛被雨幕冲刷到模糊。只是还记得。那么骄傲的一个少年,那一刻在她面前几乎傲骨尽折。生活总得继续,都是成年人了,按理来说,没有人还会天真到对所谓的初恋念念不忘。但释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犹如含着颗酸酸涩涩的梅子,每回想一次,只会让酸涩再次滚过心头。薄幸月思索了下,心头微动:“他应该还挺恨我的吧。”
03钟灵高中时选的文科,所以没跟薄幸月和季云淮一个班。两人谈过恋爱的事实她早有耳闻,只不过分手前后的细枝末节一直不太清楚。回国后,薄幸月对这段过往一直没再启齿,她也就选择性没问。钟灵一脸释然,打着哈哈:“多大点儿事,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像薄幸月这样的大美女,更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才对。窗户敞开,微凉的晚风侵袭而来,肩膀瞬间染上了凉意。薄幸月挽着耳后的长发,从窗边起身,对刚刚那番话不置可否。“你在**留学的时候,不是跟我提过一位你的师兄。”钟灵煮好火锅,往里面下青菜的同时还不忘八卦几句,“怎么样,你对人家有兴趣没?”火锅煮到沸腾,屋内白气缥缈。薄幸月咬了口丸子,顿时间鲜香四溢。她慢条斯理地嚼完,接下来的话毫不留情地打消了钟灵的念头:“就只是师兄而已。”知道感情这事儿强求不来,钟灵换了个话题,双眼放光道:“月亮,你回来一趟,我们都没好好在江城逛逛,等你忙完这段时间,年后可不许推脱。”薄幸月笑着回话:“没问题。”过完元宵节,休假结束,转眼江城就进入了开春时节。兴许是倒春寒,即使阳光熹微,整座城市的温度也没见半点儿回升。傍晚,武警总队二支队特勤中队。天色将暗,夕阳的一半沉没在地平线,剩下的一半像半个溏心蛋嵌在其中。战士们进行完了一轮又一轮的日常训练,包括越野、射击、攀登等,早已大汗淋漓。季云淮站在队列前,身姿笔挺,如松如竹,眉目间携着几丝孤冷。他嗓音偏磁沉,宣告道:“训练结束,解散!”所有人松了口气,全部散开后保持纪律性地往食堂走去。不远处,一个小战士跑过来,朝他敬了个礼:“季队,参谋长找您。”他脱了军帽,单手夹在手臂一侧,说:“行,我知道了。”参谋长办公室内,氛围安静到落针可闻。办公桌上放置着一个地球仪,桌前,万维军正翻看着文件。季云淮敲了两声门,颔首示意:“万参谋长,您找我?”“上回办的联谊仪式,你有什么想法没?”万维军招手,让他别那么拘束。季云淮从军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特勤中队,此后在多次任务中表现出色,去年还带领队员奔赴斯里兰卡参与集训。在万维军看来,这小子确实属于能力强、素质高的好苗子。就是都二十四了,个人生活方面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好似多好看的仙女都入不了他的眼一样。“报告参谋长——”季云淮眼神定定,回答得义正言辞:“没有。”他知道万维军听到后肯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若凭空编一个进度,剩下的比登天还难。万维军像是料到了结果,无奈地瞥他一眼:“得,让你考虑个终身大事比铁树开花还难。”“说点正事儿。”他合上文件,清清嗓子,神情严肃。“这周六有个临时的培训,普仁医院那边的医生会过来教学急救知识,你到时候负责工作交接。”季云淮眼睫微抬,黑眸之下,不再是万年冰封的寒潭。普仁医院。单是这四个字,都足以让他的表情出现松动。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季云淮没得选择:“是,保证完成任务。”从办公室出来后,盛启洲抱着头盔,拍了他的肩膀:“是不是老万又叨叨你了?”身为战友,盛启洲在季云淮刚来队里就听说过他有前女友,算是初恋。就是没想到几年间,他再没交往下一任。“还为你那前女友守身如玉呢?”盛启洲唇角轻勾,什么话直接往外蹦,“说不定人都结婚了,你信不信。”“兄弟,我跟你说一句,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千万别心魔太深。”两人并肩往前走,影子被夕阳拖曳着。后面的话,季云淮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摇摇头,竭力忘掉与薄幸月重逢后心口泛上的异样感。她现在无论是结了婚,还是有男朋友,他们的生活仍旧会是两条毫不相关的平行线。回到宿舍,季云淮脱下作训服,三步两步走到浴室。温热的水流划过腹肌,以及那些勋章般的伤痕,一路淌下……这么几年,他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而到部队后,说实话,他很少再去回忆过往。那段湮灭的时光,最终杂草疯长,成为他心底谁也进不去的秘密花园。原本以为那些陈年旧伤会如尘封的回忆,只要不碰,任谁都会麻木的。可一闭眼,季云淮仿佛对一帧帧画面触手可及。两人刚在一起时,薄幸月非要缠着去他家一趟。他拗不过执意的少女,松口同意了。那时候家里被债主催得紧,母亲生病住院,他就一个人住在老旧的居民楼。路灯常年失修,路上甚至有不甚平坦的青石瓦砾。走到门口时,薄幸月的腿都走酸了。她头一回来季云淮家做客,目光没收束,好奇地张望了一会儿。昏暗里,依稀看得见房间不大,书架被满满当当的书和奖杯塞满。吊灯亮起,照耀着一台蒙了尘的钢琴。旁边的桌上放着几瓶药和一瓶纯净水。季云淮低低淡淡开口:“你吃什么?”她没怎么思忖,梨涡盈盈,笑得张扬明媚:“你做什么都好。”“那我去给你煮面。”季云淮放下书包,抽出两张试卷,不放心地补充道,“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薄幸月的精力根本没放在吃什么这样的问题上。等季云淮煮着好两碗面,端上桌时,滚落的汗珠将他短袖的衣领濡湿。少年揉揉后颈,干净的像一张白纸。那碗面她吃得很慢,直到最后才发现碗底还有个煮好的鸡蛋。是只有她的那一碗有。季云淮没多想,只是习惯了这套模式。因为母亲会舍不得,从而故意在一碗面底留一个鸡蛋给他。殊不知,这样的偏袒对薄幸月这种家庭出身的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吃完,薄幸月搁下碗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拿着手里的碟片明晃晃在他面前问:“你家能放电影吧?”电视上有DVD机,她把碟片放进去,坐等开播。看到中途半载,两人同时发觉有什么不对劲。薄幸月也没想到,损友让她务必看的电影居然会出现那么少儿不宜的情节。少女眼眸晶亮,贝齿轻咬红唇。裙摆不自知往上翻折了一截,藕节般的双腿白皙修长,嫩如酥酪。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气质又纯又媚。盛夏翻涌,风起蝉鸣,空气实在太燥热了。风扇呕哑嘶鸣,吱呀吱呀在头顶转动。下一刻,电影中尺度不小的亲密戏份直接暴露在两人眼前。季云淮俯身过来,骨节明晰的手盖住她小刷子似的眼睫,冷感低凉的嗓音在胸腔震颤:“别看。”但薄幸月骄纵惯了,内心的叛逆聚成一团火。她故意拨开少年的手指,眼神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打量,嗤笑出声:“季同学,你耳朵怎么这么红……”水柱停下,季云淮整理好混乱的思绪,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冷静下来。分别的六年时间,成为了他们人生里的暗河。爱也鲜活,恨也轰轰烈烈。……周五,薄幸月照常在家里冲了麦片当早餐,随后匆匆赶往医院。一上午忙前忙后,直到午饭点才有个喘息的时间。刚回到办公室坐下,安亦杰就拿了一摞文件,冲她示意道:“小薄,明天有个去部队教学急救知识的活儿,你要不然过去一趟?”薄幸月眼皮一跳,第一反应是拒绝。还未等回话,安亦杰语重心长道:“你们年轻人,多出去锻炼也是好事儿。”接下来的话更是将她仅有的借口全然打消:“其余的工作不用担心,科室里面我会安排好,你权当是转换个心情嘛。既然主任都这么说了,薄幸月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周六下午,几个同事一同从医院出发。薄幸月穿了件浅色收腰裙,外罩骆色风衣,长卷发松散在肩头,唇色秾丽,风情动人。车上,她给钟灵发过去一条信息:【sorry宝贝,院里临时有任务,逛街我得鸽你了。】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轻音乐,一开始,薄幸月还能专注精力在论文上,就是没想到去军区的路那么远,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困顿感涌上心头。同事们抱怨了两句,心情也多了几分焦躁。终于,车身停顿下来。众人眼见总算到了地方,纷纷下车透气。午后的阳光炙热,透过树梢林荫,映成一个个光斑。站岗的士兵神情威严,鬓角全是汗。司机出示证件时,季云淮恰好走过来接人。男人眉骨硬朗,军衬挺括,双腿修长笔直似剪刀,逆光而来。他一眼就望到了人群中最显眼的存在。穿着的确不是最鲜艳的颜色,但实在像个女妖精。小战士敬完礼,汇报道:“季队,这是从普仁医院过来的薄医生。”他目光深沉,单手抄兜,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过来。而后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主动自我介绍道:“季云淮。”如果这是他们故事的起点,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她的心情有一瞬间的难以言喻。可一想到那天在普医,怎么看口型,他说的都是“不认识”。薄幸月眯起狐狸眼,语意玩味:“那我喊你季同学,还是季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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