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是船爸爸是帆(草鞋是船爸爸是帆歌词简谱)
6月中旬,江淮之间,烈日当头。
92岁的严明友低头看了眼乐谱,手指在琴键上摸索起来。
琴声时停时续,倒不是因为技法生疏,而是脸上不时掉落的汗水让他有些分神。拿出手帕擦拭脸颊,又定了定神,他继续弹奏起来。
前奏落下,他开始轻轻哼唱,沙哑的歌声和着琴声,传向远方……
严明友22岁时照片。
《爱的奉献》:把遗嘱带在身上
在定远县朱湾小学的孩子们眼里,严明友老师是深蓝色的。
一年四季,他把自己丢进一件洗得褪色的旧中山装里,配上一双磨得发白的旧布鞋。
生活极尽简朴,老人家“抠门”得可怕。
几十年来,不到20平方米的破瓦房就是他的家。
一张桌子、一台煤气灶、一口锅、一架视若珍宝的钢琴,几乎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一碟咸菜、一碗挂面、一杯开水,就能打发一顿饭。
不过,老人家有时却又格外“大方”。
每年六一儿童节,朱湾小学、朱湾中学的学生和工作人员都会收到一份特殊的礼物——一盒售价6元的绿豆糕。共计五六千元的花销,对他来说,不算是小数目,不过这样的礼物已送出多年。
严明友说,自己见不得别人落难。
每个月3000多元的退休金,除了600多元的个人消费,几乎全部用在别人身上。捐给灾区、捐给失学儿童、捐给需要帮助的人……
“我的钱都是党和人民给的。”严明友说。他能捐出去的,甚至不止金钱。
在严明友中山装的口袋里,藏着一张人体器官捐献志愿者登记表,上面有一段遗嘱:“我的一切器官捐给品德好的工人、农民、战士患者……”这是一个秘密,他不愿告诉任何人。有人猜测,他把遗嘱带在身上的目的,是担心如果有天突然离去,最后的志愿无法实现。
然而,这个愿意为他人付出一切的老人,有时又和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尽管枯瘦得像把稻草,他却依旧锋利。在很多人眼里,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怪老头”。
“请客不到,送礼不要,奉承不听,私情不搞,任何事只有自己做才是真实的。”这是他最常和孩子们分享的一句话。
他永远在拒绝。
拒绝上级领导的好意,拒绝优厚的待遇,拒绝花环和荣誉……
这两天,记者的突然造访让他平添了些心事。
“记者同志,我们私下聊聊天,不用报道出来,我这人没有什么好讲的,就是个普通人,也没做出什么事。”严明友认真地说。
他的故事并不普通。
1952年,23岁的严明友复员被分配到江苏盱眙县文教科当会计,但他强烈要求到条件艰苦的学校教书。
“所有职业里,只有教师有寒暑假,我想着假期可以去帮老百姓干农活。”只当了63天会计的他,后来从盱眙回到家乡定远,从此再也没离开过孩子。
60岁时,严明友上完了自己的“最后一课”。本该离开讲台的他却犹豫了起来。
看到乡村学校音乐教师短缺的状况,他决定义务支教。“有人讲农村孩子不需要学音乐,我不同意。”在他看来,音乐教育对于农村孩子来说,不是“奢侈品”,而是“必需品”。“音乐能培养抽象思维,陶冶情操,使人进步。”谈起音乐的作用,严明友滔滔不绝。
原以为只是短暂驻留,不觉间又走过30个春秋。
朱湾小学的黄校长说,有一年文艺汇演,一位学生为严明友送上一首《爱的奉献》,这位平日里硬得像枚蚕豆的老人在台下竟然哭红了眼。
严明友在给孩子们上课。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胡锐摄
《我的祖国》:没什么比给孩子上课更大
谁都想永远年轻,严明友也不例外。
他倒不是向往更强健的体魄或更旺盛的精力。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衰老和孩子们越来越不相称。
膝下无子,他的身旁却总有孩童相伴。严明友说,自己离不开孩子。
走在校园里,不时会有学生小跑着向他奔来,奶声奶气地递上一句“严老师好”。他总会欠欠身子,再认真地回一声“你好”。
“我一辈子不用‘苦’‘累’这两个字,因为我天天跟小孩子在一起,是很愉快的事情。”他说,自己已经很老了,老到忘记很多事情,但是教过的一届届孩子们却留在脑海中。
严明友说,自己该离开孩子了。
“我的年龄和孩子们悬殊太大了,不好意思再和他们打成一片,我老得太不像样了,是不是啊?”他咧了咧嘴,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80岁那年,他就下过一次决心,作别心爱的孩子们。
这次告别只持续了不到一周,更像是跟孩子们请了个短假。
“两个六年级的女生哭着找我,说如果我不教她们音乐,她们就没办法唱歌了。”严明友说,孩子们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音乐。如果歌声还能给孩子们带来快乐,他就应该继续下去。
“现在要依靠青年人前进,如果不向你们学习,我就是老顽固了呀。”严明友说,要想保持年轻,要想和青年人站在一起,学习永远不能落下。
2006年,严明友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时年77岁的他利用暑假自费到原解放军艺术学院音乐系学习钢琴演奏。
如此高龄,几乎是零基础学起,无异于天方夜谭。几乎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决定,甚至包括他的授业老师。
“教合唱的时候用钢琴,小孩子会更感兴趣,效果更好。”严明友的理由很简单。
一万多元的培训费、无数个日日夜夜,手上的老茧又厚了一层。他终于可以在黑白格上为孩子们的演唱伴奏。
“如果钢琴满分是100分,那我最多只能打0.1分。”严明友笑着说。
他对自己永远不满足,对音乐却绝对虔诚。
在他宿舍的桌子上,整齐地码放着一叠歌单。每张歌单对应一首歌曲,开课前,他总要拿起毛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地抄写歌词、简谱。
写错一个字,他就重新拿白纸再誊一遍。一张歌单,经常要写三四个小时。有时为了不耽误下午的课,他干脆不吃午饭。“饿一顿又能怎样?吃饭是最不重要的事情,没什么比上课更大。”严明友正色道。
课前一小时,他会到教室练声。他说,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声音足够响亮,坐在最后一排的孩子都能听得清楚。
每当上课铃声响起,他的眼里便会多些光芒,聚焦在孩子们的脸上。
采访结束,仿佛是一堂课告一段落。
老人向我们微微鞠躬,又转身离去。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人群中突然响起严老师的最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歌声中,我们更加确定,一首歌会落幕,但总有些旋律声声不息……(记者戴威、胡锐、林翔)
来源:新华每日电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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