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万马避白袍(千军万马避白袍小说)

(一)小荷初露尖尖角

千军万马避白袍(千军万马避白袍小说)

晚霞映衬下的丰泽园,暮色渐浓。毛主席放下手中书,慨叹良久: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这个让毛主席心向神往的人物就是陈庆之。

陈庆之,字子云,义兴国山人也。幼而随从南朝梁高祖萧衍。属于贴身侍从一类的身份。萧衍喜欢下棋,棋瘾一犯,废寝忘食,不分昼夜。其他人都奉陪不起,唯有陈庆之乐此不疲,奉陪到底。萧衍也非常喜欢他,不时厚加赏赐。可是陈庆之并不贪财,他为人重义轻利,得到的赏赐经常随手转送给朋友和需要的人,常常想着能够为国家效力,建功立业。后来担任了一些闲散小官。

梁高祖普通年间,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到彭城请求投附梁朝,“以庆之为武威将军,与胡龙牙、成景俊率诸军应接。还,除宣猛将军、文德主帅,仍率军二千,送豫章王综入镇徐州。”

这个时候,他开始担任了中级军职,逐渐开始崭露头角。

做为将领,陈庆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猛将,比如像刘裕,出身行伍,勇冠三军,打仗时候一人驱赶对方几百将士四处奔逃,以至于前百年后,辛弃疾慨叹他:“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也不像岳飞,上马可以拉开三百担硬弓,下马可以吟诗作赋,可以“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甚至不像张良、诸葛亮那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完全是一个另类,做为将领,他个人武力值可以忽略不计;说他是文人,他也没有一篇文章流传后世;说他是谋士,他又亲冒矢石、冲锋陷阵。后来梁武帝称许他的战功,评价他“本非将种,又非豪家,觖望风云,以至于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终。开朱门而待宾,扬声名于竹帛,岂非大丈夫哉!”

就是这一刻开始,属于陈庆之的高光时刻到来了。此后他将再也不是萧衍身边那个寂寂无名的小厮,青史竹帛将留下属于他的灿烂辉煌的一页。

(二)砥柱人间是此峰

接受元法僧投降后,陈庆之升为宣德将军,被委派护送豫章王萧綜接收并坐镇徐州。

萧綜,又名萧赞,是萧衍的第二个儿子。此子身世比较奇葩。萧赞的母亲吴淑媛本是南齐东昏侯萧宝卷的妃子,萧宝卷被杀死后,被萧衍收入后宫。中国皇帝历史上好像比较喜欢战利品,尤其是收人家的老婆当战利品。后来到明朝开国,朱元璋也是把陈友谅的老婆纳为妃子,生下来谭王朱梓,带来了一堆麻烦。前辈皇帝萧衍也一样。他起初不知道萧赞是萧宝卷遗腹子,还封其为豫章王。后来其母失宠,偷偷告知他自己的身份。陈庆之护送他到了徐州,大麻烦来了。当时,梁魏为了徐州正在交战,派他去是总督诸军,是前线总司令。“魏遣安丰王元延明、临淮王元彧率众二万来拒,屯据陟□”。元延明派部将“丘大千筑垒浔梁,观兵近境”。此时,“庆之进薄其垒,一鼓便溃”。首战告捷,打了一个开门红。

随后诡异的事发生了。两军即将大规模开战时候,梁军突然发现总司令找不到了,“豫章王弃军奔魏”。两个黑帮即将火拼,一边突然发现老大跑对面了,顿时军心大乱,“众皆溃散,诸将莫能制止”。

打过仗的人都知道,最考验将领的不是打胜仗而是打败仗的时候。诸葛亮“出师表”里评价向宠“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这个试用就是刘备兵败白帝城,诸军皆破,唯独向宠全军完整而还。现代中国历史上,东北解放战争,林彪最为人称道的也是撤退,进退之间,神鬼莫测。唯一一次狼狈的撤退,是四平保卫战失利后,总部作战科长叛变,让杜聿明知道撤退部署,历尽艰难才退过了松花江。梁魏这次徐州之战败后,“庆之乃斩关夜退,军士得全”。成为了这唯一的一个。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英雄还是草包,战场上是藏不住尾巴的。

(三)初出茅庐第一功

徐州之战,虽然陈庆之率军全身而退,极为不易,但败军战功很难为人认知。但不要紧,他的能力已经为萧衍认可,他的首功马上就要到了。

普通七年,安西将军元树出征寿春,除庆之假节、总知军事。

元树(485-532年),字秀和,河南洛阳人,鲜卑族。南朝梁大臣,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的孙子,咸阳王元禧的儿子。容颜英俊,善于谈吐,颇有谋略。门荫入仕,累迁宗正卿。天监八年,归顺南梁,受封邺王,拜员外散骑常侍。普通六年,迎接元法僧入朝,迁云麾将军、郢州刺史。讨平南方蛮族,加号散骑常侍、安西将军。

两人地位差不多,元树虽然是负总责,但他是降将,而且是北魏宗室,他的象征意义恐怕大一点,主要是用来号召北方。陈庆之总知军事、持节,才是真正的统帅。

与陈庆之对阵的,是北魏豫州刺史李宪,他十二时担任秘书内小,十七时继承了濮阳侯的爵位,又降为伯爵,出任秘书中散,很为魏孝文帝元宏所赏识,后任散骑侍郎,北魏永平三年(510年),李宪外任使持节、都督兖州诸军事、左将军、兖州刺史。

北魏孝昌初年,元法僧占据徐州反叛北魏。魏孝明帝诏令李宪担任使持节、征东将军、徐州都督,与安丰王元延明、临淮王元彧等人前往讨伐。正好梁武帝萧衍派遣豫章王萧综据彭城,很快萧综投降。

此后以李宪担任使持节、都督扬州诸军事、征东将军、扬州刺史、淮南大都督。孝昌二年(526年),梁武帝派遣平北将军元树、右卫将军胡龙牙、护军将军夏侯亶等人前来进攻北魏的寿阳。元树等人从下蔡经过驻扎在寿阳城东北,夏侯亶经过黎浆驻扎在寿阳城南。李宪认为不先击败元树等人,就无法攻克夏侯亶,于是派遣儿子李长钧率军迎战。北魏军队战败,李长钧被活捉。元树等人乘机进攻,李宪力竭,献城投降。后李宪放归北魏后被赐死。

北魏史籍方面,记录的是元树的战功,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他是一把手,事实上,这是陈庆之第一次做为一方主帅出征,并立下了他一生无数次赫赫战功里的第一功。

梁史陈庆之传记录:“李宪遣其子长钧别筑两城相拒。庆之攻之,宪力屈遂降,庆之入据其城。转东宫直阁,赐爵关中侯”。

陈庆之战后封侯,由此步入他人生的辉煌岁月。但对于他来说,此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起点,不久之后,血战涡阳,才真正使他进入了一流名将的行列。

(四)涡阳城下炮声隆

大通元年,陈庆之受命随领军曹仲宗出征涡阳。

涡阳,位于长江三角洲地区,安徽省北部,淮北平原中部,北魏黄兴元年(467年),山桑改名涡阳县(南兖州马头郡治所,今蒙城县北)。景明(500~503年)设涡阳郡,孝昌三年(527年),县境属梁,梁改涡阳为西徐州。东魏武定六年(548年),改西徐州为涡阳县。次年建置涡州,属南谯郡(今县城东北部90里),后又置涡阳县。属于淮北重镇,古来就有守江必守淮之说。无论是南梁北上还是北魏南下,此地都是必争之地。

南梁出兵后,魏遣征南将军常山王元昭等率马步十五万来援。前锋很快到了驼涧,离涡阳只有四十里,形势立刻紧张起来。梁军名将韦放,准备以逸待劳。陈庆之建议在魏军远来,趁其立足未稳用奇兵突袭。庆之曰:“魏人远来,皆已疲倦,去我既远,必不见疑,及其未集,须挫其气,出其不意,必无不败之理。且闻虏所据营,林木甚盛,必不夜出。诸君若疑惑,庆之请独取之。”于是,只率领自己麾下200名骑兵出击,大破魏军前锋,魏军全军震恐,南梁一时声威大震。

随即,梁军乘胜进据涡阳城,与魏军对峙。“自春至冬,数十百战,师老气衰,魏之援兵复欲筑垒于军后,仲宗等恐腹背受敌,谋欲退师”。在魏军援军到达,随时可能切断后路,梁军士气下降的情况下,做为一时名将,曹中宗、韦放等考虑退兵也是比较稳妥的方案。只有陈庆之一个人持反对意见,他诈称有密诏,“须虏大合,然后与战”。要求等魏军全军汇合后,和他们决战。曹仲宗才“壮其计”,采纳他的建议。

“魏人掎角作十三城,庆之衔枚夜出,陷其四垒,涡阳城主王纬乞降。所余九城,兵甲犹盛,乃陈其俘馘,鼓噪而攻之,遂大奔溃,斩获略尽,涡水咽流”。

梁军大胜,杀死敌人的尸体,把涡河都截断了。这是南朝自刘裕以后,从未有过的大胜仗。涡阳大捷使陈庆之的威名传遍了黄河两岸,一代将星冉冉升起。

涡阳大战后,陈庆之已经成为萧衍麾下第一流将领。正因如此,没过多久,萧衍就把一项看起来无法完成的任务交到了他的手上。

(五)元颢亡命奔萧梁

大通初年,北魏北海王元颢逃奔南梁。“以本朝乱,求立为魏主。高祖纳之,以庆之为假节、飚勇将军,送元颢还北”。

元颢(公元485-529年),北魏宗室,字子明,献文帝拓跋弘之孙,孝文帝元宏之侄,北海平王元详长子,袭父爵为北海王。

北魏肃宗(谥号孝明皇帝,庙号肃宗)元诩以北海王元颢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相州刺史。北魏肃宗元诩驾崩。四月十一日,彭城王元勰之第三子元子攸,在尔朱荣等人的相助下,南渡黄河,登上帝位,为孝庄帝。四月十六日,孝庄帝任命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相州刺史、北海王元颢为太傅、开府,仍为刺史。可在此之后没几天,也就在这个四月间,元颢与汝南王元悦、临淮王元彧等先后投奔了萧衍。

元颢为什么在北魏孝庄帝登基后,自己的职务继续升迁的情况下,背叛孝庄帝而投奔南梁萧衍了呢?

武泰初年(528年)春二月,孝明帝元诩突然驾崩(传为胡太后鸩杀),无子嗣继位,胡太后因而将孝明帝独女元氏伪称皇子,使其登基为帝。待人心已安,又将元氏废位,改立孝明帝堂侄元钊为帝,世称北魏幼主。瞬时间的废立使天下震惊,将领尔朱荣怀疑有诈,遂带兵讨伐,元钊及胡太后被俘。尔朱荣将幼主元钊和胡太后押送至黄河。胡太后(姓胡,死后追谥灵皇后,或称宣武灵皇后)在尔朱荣面前极尽能言之事,但尔朱荣充耳不闻,下令将幼主元钊和胡太后沉入黄河溺毙。这时,元颢仍为相州刺史。然而,当时自称天子、国号齐、占据河北数个州县、拥兵数十万的河北起义军首领葛荣南侵,威胁相州。

尔朱荣拥立元子攸称帝后,自恃兵权在握,便生异志,纵兵祸害朝廷。尔朱荣害死了胡太后(北魏宣武帝妃、孝明帝元诩生母)以及幼主之后,接着害死孝庄帝的哥哥无上王元劭、孝庄帝的弟弟始平王元子正,又加害丞相高阳王元召已、北平王元超、任城王元彝、赵郡王元毓、中山王叔仁、齐郡王元温等,公卿以下受害官员二千多人。列骑挟持皇帝,迁于便幕。何谓“便幕”,即“用帐幕围成的简便的宫室﹑屋舍。”也就是说,尔朱荣令部下挟持皇帝,不让居其住在都城皇宫,而让其居住在荒郊野外用帷幕围成的陋舍里。由此可见尔朱荣的野心。

在如此情况下,元颢徘徊观望,想找个自我保全的良策。但事情没有成功,便和儿子元冠受一起投奔南梁萧衍。

造物弄人,元颢和北魏的不幸,却是陈庆之的大幸,他一生最辉煌的时刻因之到来了。即将开启的北征,既有艰辛和挑战,又要浴血和牺牲。

不仅如此,这次北返从开始的时候,恐怕没有人,甚至包括萧衍本人会认为陈庆之可以成功。天才就是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世上给勇者的,从来不是一览无余的平坦大道。踏平坎坷成就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光荣,更是南朝直至隋统一前最后的一抹光彩夺目、无比灿烂的余晖。

(六)不破楼兰终不还

萧衍很仗义,派出了名将陈庆之护送元颢北归,还很大方的给了人家七千精兵。他自己就没有想到陈庆之能完成任务。估计他的想法就是走到哪里就算哪里,走不动就别走,再不行就回来。以陈庆之的才干,即使占不了便宜也肯定不会吃亏。他没想到的是,陈庆之就是善于创造奇迹,而且是一连串的奇迹。

大通初年,元颢在涣水边登基,宣布自己是北魏皇帝。授庆之使持节、镇北将军、护军、前军大都督,自铚县发兵,“进拔荥城,遂至睢阳”。

“魏将丘大千有众七万,分筑九城以相拒”。

这个丘大千是老朋友了,在徐州他近城筑垒,被第一次上战场的陈庆之攻破营垒,狼狈逃窜。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回又一次狭路相逢。

萧衍说陈庆之本非将种,人家丘大千可是真正的将门之后,世代簪缨:

天祖:丘堆,北魏散骑常侍、镇西大将军、太仆、右弼、临淮公,追赠定州都督。

高祖:丘跋,北魏安远将军、淮陵侯。

曾祖:丘麟,北魏东兖州刺史、东海公。

后来的唐朝大将丘行恭是他的曾孙。

这样一位人物,让陈庆之打出了心里阴影。

年轻的时候,曾经和一位老八路聊过天。我幼稚的问老人家:八路军和日本人到底谁厉害?老人告诉我:打仗不能说八路军和鬼子谁厉害,要看具体的部队。一个部队,主官强、训练水平高、政治素质好、作风顽强,遇到不同的敌人,反复交手,几次他打不赢你,以后遇上就怵了。老人家给我举了个例子:他们部队有个老四团,方圆几百里威名赫赫。有一次,日伪军两千多人包围另外一个团的驻地。凑巧的是,正好当天部队换防,老四团接防进驻。鬼子按照原计划发起进攻,枪声一响,老四团发现被鬼子包围,全团发起反冲锋。军号一响,军旗一亮,部队一展开,鬼子发现不对劲,上来的是老四团,当时就懵了,结果一个团硬是把包围他们的两千多日伪军打的屁滚尿流。

估计丘大千当时的心态和鬼子指挥官的心态差不多,看到对边陈庆之的旗号,脑袋里可能只想一句话:打不过的,实在是打不过。“庆之攻之,自旦至申,陷其三垒”,早上打到下午,丘大千投降了。

这个时候,“时魏征东将军济阴王元晖业率羽林庶子二万人来救梁、宋,进屯考城”。

元晖业,河南洛阳人,鲜卑族,字绍远。北魏济阴王拓跋小新成曾孙。少险薄,多与寇盗交通。长改节,涉子史,颇属文。仕魏历位司空、太尉,领中书监,录尚书事。入北齐,降封美阳县公,开府仪同三司、特进。这位也是北魏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为人刚强有节。北齐篡位后,因痛骂出卖北魏的宗室元弼,得罪齐宣帝高洋,不屈而死。

考城四面环水,元晖业据城死守。陈庆之命令士兵渡过护城河,在城墙根下筑垒。“攻陷其城,生擒晖业,获租车七千八百辆”。随后,兵锋指向大梁,所向披靡。

以七千白袍军出兵,迄今为止,陈庆之已经击败了北魏将近十万大军,而且都是攻坚战,这已经是令人瞠目的奇迹,可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更加艰巨的考验。

(七)谁敢横刀立马

攻克大梁后,陈庆之率军一路西进,兵锋直指战略要地荥阳。“魏左仆射杨昱、西阿王元庆、抚军将军元显恭率御仗羽林宗子庶子众凡七万,据荥阳拒颢”。这几个人统领的都是北魏精锐的羽林禁军,而且荥阳城墙高大宽阔,依险筑城,古来就是天险雄关,向来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白袍军的第一次进攻失利了。

这个时候,魏将元天穆率领的援军也将赶到。

元天穆仪表俊美,善于骑射,交好肆州刺史尔朱荣,扑灭六镇起义,拥立孝庄帝元子攸即位,镇压葛荣起义、邢杲之乱,进封上党郡王。是北魏一时名将,是尔朱荣的死党。可想而知,他统领的绝不会是北魏的弱旅。

“先遣其骠骑将军尔朱吐没儿领胡骑五千,骑将鲁安领夏州步骑九千,援杨昱;又遣右仆射尔朱世隆、西荆州刺史王罴骑一万,据虎牢。天穆、吐没儿前后继至,旗鼓相望。时荥阳未拔,士众皆恐”。

这个时候,城内北魏守军加上城外的援军,荥阳已经坐拥精兵三十万。陈庆之能战的主力只有七千人马,一时出现了军心动摇迹象,稳定军心是当务之急。

庆之乃解鞍秣马,宣喻众曰:“吾至此以来,屠城略地,实为不少;君等杀人父兄,略人子女,又为无算。天穆之众,并是仇雠。我等才有七千,虏众三十余万,今日之事,义不图存。吾以虏骑不可争力平原,及未尽至前,须平其城垒,诸君无假狐疑,自贻屠脍。”

他明确的给大家指出:我们与敌人是深仇大恨,不可能两存;我们和敌人精锐骑兵在平原会战,如果不能在他们主力集结完成之前攻下荥阳,必将为胡骑踏为肉泥。随后,庆之下令,一鼓擂响,全军登城。“壮士东阳宋景休、义兴鱼天愍逾堞而入,遂克之”。

随后,陈庆之率领三千骑兵背城列阵,大破魏军。“鲁安于阵乞降,元天穆、尔朱吐没儿单骑获免。收荥阳储实,牛马谷帛不可胜计。进赴虎牢,尔朱世隆弃城走。魏主元子攸惧,奔并州。其临淮王元彧、安丰王元延明率百僚,封府库,备法驾,奉迎颢入洛阳宫,御前殿,改元大赦。”

元天穆不甘心失败,又率众四万,攻陷大梁,分遣老生、费穆兵二万,据虎牢,刁宣、刁双入梁、宋。庆之随后掩袭,魏将全部投降。只有天穆与十余骑北渡河。高祖萧衍颁下亲笔诏书予以表彰。

“自发铚县至于洛阳,十四旬平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无前。”

当时,洛阳童谣传唱: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中原大地万众欢腾,盛况空前。但巨大的成功背后,一场巨大的危机已经在孕育之中了。

(八)祸起萧墙破金汤

黄炎培先生当年到访延安,对毛主席说:

我生六十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看到的,真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

这个就是历史周期律。从政治上说缺乏民主监督;从人性上说就是自私贪婪。创业之初,每天刀头舔血,脑袋悬在裤腰带上,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没有一事不敢不尽心,没有一刻会计较个人得失。惟其如此,才能紧密团结,齐心戮力,为自己,为大家求一个出路,找一条活路,打出一片生存的天地。一旦侥幸成功,就暴露出人性中许多不堪的东西:贪财好利者有之;贪恋美色者有之;欺男霸女者有之;争权夺位者有之。结果就是到处乌烟瘴气,最终走向土崩瓦解。

纵观历史上形形色色的王朝和人物,大概有这么几类:夺得天下之后,慢慢变质贪腐,几代以后消亡,历史上大多数王朝是这一类;夺取天下之后,忘乎所以,重用小人,很快自己就又丢掉了,后唐庄宗李存勖就是这一类;创业中途,控制不住贪欲,把握不好大局,导致失败。李自成、洪秀全是这一类;刚刚初具规模,就忘乎所以,私欲膨胀,疯狂作死以至于家破人亡,这位元颢皇帝就是这一类。

刚刚进入洛阳,元颢的私心就膨胀了。他现在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为什么还要屈居在萧衍之下?可是他忘了,当他是一条丧家犬的时候,天地之大,没有他寸土立足之地的时候,是谁收留了他;他要回北方立国,又是谁出人、出钱、出兵支持他。更过分的是,他竟然想对陈庆之下手。你危难时候,人家派来给你当保镖,为你遮风挡雨,除危解难,替你挡子弹,现在你居然要在人家背后插上一刀。可见此人不但昏庸,还是个极品人渣。这种人渣周围必然会围着一群好利忘义的小人,就像一块臭肉,上边必然攀附着一堆苍蝇,挥之不去。

“颢既得志,荒于酒色,乃日夜宴乐,不复视事。与安丰、临淮共立奸计,将背朝恩,绝宾贡之礼;直以时事未安,且资庆之之力用,外同内异,言多忌刻。”上背萧衍,下忌庆之。

陈庆之感觉到了危险,另外一方面,为了防备尔朱荣反攻,劝元颢说:“今远来至此,未伏尚多,若人知虚实,方更连兵,而安不忘危,须预为其策。宜启天子,更请精兵;并勒诸州,有南人没此者,悉须部送。”要求向萧衍请求援兵。

元延明说颢曰:“陈庆之兵不出数千,已自难制;今增其众,宁肯复为用乎?权柄一去,动转听人,魏之宗社,于斯而灭。”颢由是致疑,稍成疏贰。小人实在可怕,内斗任何人打不过,打仗打不过任何人。事情常常坏在这些人手里。元颢害怕陈庆之秘密给萧衍上奏请兵,就上表萧衍说,尔朱荣我们能对付的了,就不用耗费国家力量了。“河北、河南一时已定,唯尔朱荣尚敢跋扈,臣与庆之自能擒讨”。萧衍就下令增援部队停在了边境。

陈庆之的副手马念佛对他说:功高不赏,元颢和元延明这些人居心叵测。劝他废掉元颢自立,庆之拒绝了。

“颢前以庆之为徐州刺史,因固求之镇。颢心惮之,遂不遣。”元颢任命陈庆之兼任徐州刺史,庆之为了避祸,请求回徐州。元颢怕他回去以后,徐州就归属了萧梁,不予批准。并抬出萧衍来压他,庆之也不敢再多说了。

就在元颢之辈还在苦心算计的时候,“魏天柱将军尔朱荣、右仆射尔朱世隆、大都督元天穆、骠骑将军尔朱吐没儿、荣长史高欢、鲜卑、芮芮,勒众号百万,挟魏主元子攸来攻颢。颢据洛阳六十五日,凡所得城,一时反叛”。旬月之间,元颢又成了穷光蛋。

“庆之渡河守北中郎城,三日中十有一战,伤杀甚众。荣乃缚木为筏,济自硖石,与颢战于河桥,颢大败,走至临颍,遇贼被擒,洛阳陷。庆之马步数千,结阵东反,荣亲自来追,值蒿高山水洪溢,军人死散。庆之乃落须发为沙门,间行至豫州,豫州人程道雍等潜送出汝阴”。

元颢一场大梦未醒,人头已经落地。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庆之几千人马无力对抗百万大军,只能率领全军东归。遇洪水全军覆没,化装逃回南梁。

萧衍论功,至都,以功除右卫将军,封永兴县侯,邑一千五百户。

坚固的堡垒从来都是从内部打破的。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大好局面,就此丧失殆尽。

(九)青山依旧在

公元529年,陈庆之回到南方。他对人说“吾始以为大江以北皆为戎狄之乡,比至洛阳,乃知衣冠人物尽在中原,非江东所及也”。

他的话意味着,他已经清楚的知道,北方华夏民族经过极其惨烈和血腥的融合过程,民族融合已经完成。从开始的政治、经济认同,到后来的语言文化方方面面,北方各民族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一个新的华夏民族已经从血泊中站起来,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而南方华夏族人则沉浸在吴侬软语里,逐渐迷失了自我;在温柔乡里丢失了血性。南北朝之争,由此开始,也从抗暴、抗侵略战争转化为内战。陈庆之北伐则是南朝行将就木之前最后的回光返照。

萧衍晚年,南梁爆发了候景之乱。嗣后不久,南梁灭亡,陈霸先建立了陈朝。南方的防御线从黄河退到淮河,最后退到长江。以陈霸先那样一时命世奇杰,也只能维持偏安而无力进取了。南朝已经蜕变成一个偏安的地方政权。在隋朝饮马长江前的几十年前,华夏民族历史上又一次由北向南的国家统一已经成了一个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

滚滚长江东逝水水,浪花淘尽英雄。长江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几千年来抚育了多少代华夏子孙。奔腾不息的长江水如同这块土地上生于斯长于斯的勤劳、善良、勇敢的儿女,生生世世、繁衍不息,有多少英雄儿女为了守护这里的土地和人民舍生忘死、流血牺牲。行文至此,让我们后代儿孙向我们那些不屈抗争、无畏战斗、舍生取义的先人们献上自己深深的敬意,愿他们在天的英灵庇佑,让他们后代儿孙永远不会玷污他们的英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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