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模式新生代(商业模式新生代作者)

问:在员工追求幸福感的同时,企业也在追求效能,而且与工业经济时代相比,现在企业对效能的要求苛刻到极致。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企业追求的效能究竟是什么?

商业模式新生代(商业模式新生代作者)

陈春花:效能可以简单理解为“效率 效果”。百年组织管理理论一直在试图回答“组织效率从哪里来”这个核心问题,而组织管理从根本上说就是解决效率的问题。

从组织管理演变的历史看,第一阶段是科学管理阶段,代表人物是泰勒,解决的问题是如何使劳动效率最大化;

第二阶段是行政组织管理阶段,代表人物是韦伯和法约尔,解决的问题是如何使组织效率最大化;

第三阶段是人力资源管理阶段,包括人际关系理论和人力资源理论,解决的问题是如何使人的效率最大化。

综上,在工业经济时代,通过分工、分权、分利所获得的相对稳定的责任体系,推进了绩效的获得,“分”成为主要的组织管理方法。

随着数字化时代的到来,管理面临三个新挑战:强个体的价值崛起、影响组织绩效的因素由内部转向外部,以及驾驭不确定性。组织要获得绩效,核心关键是把组织看成一个整体,而非分割状态。

而且在数字化背景下,技术带来的互联互通让组织生存在一个无限“连接”的空间。所以,今天的效率不再来自分工,而是来自协同,我称之为第四阶段——协同共生管理阶段。

穆胜:陈老师回顾了组织管理的演变历史,我的感觉是,组织管理已经从“分工时代”进入“合工时代”。效能的源头变了,如果没有看清楚时代的变迁,企业对于效能的关注可能毫无意义。

时至今日,我们还常常看到一些主张效能的企业在使用上世纪的管理方式,比如花钱让员工在工作岗位上“堆时间”,在各类业务上做“龟缩”,该投入的不投入。这些都是因为没有理解在这个时代效能的源头是“连接的效率”,而不是“局部的损益”。

彭剑锋:的确如此。在工业经济时代,分工协同、标准化与规模化带来效率。在数字化时代,直接深度连接、一体化与数字化运营、产业生态协同共生、“大数据 算力 算法”的机会、人机物三元融合的机会??带来系统效率提升、市场价值创造、客户体验提升。

在这个过程中,人力资本的价值被极度放大。从这个角度看,效能的内涵和边界已大大拓展,与工业经济时代不在一个量级和轨道上。

陈春花:是的,只有组织内外部完全协同共生,企业才能得到它想要的效率最大化。所以,对于今天的“效率 效果”而言,既需要组织内部的分工协同带来的整体效率和效果,也需要组织与外部伙伴的协同共生带来的系统效率和共生价值。

正因为有内外部协同共生价值的创造,今天企业所拥有的价值活动,也由工业经济时代单一的企业自身创造价值,转变为企业自身创造价值,加上与顾客共同创造价值,再加上与生态伙伴共同创造价值,也就是说,一家企业的价值空间从单一空间,增加到三个价值空间。

我认为,企业追求的效能是团队效能的释放。团队效能由任务绩效和周边绩效共同构成。任务绩效是指任务的完成情况,是传统绩效评估的部分;周边绩效是指有助于完成组织工作的活动,如帮助他人、团队协作等。

按照其他学者的研究,评价一个团队的效能主要看三个部分:生产成果、成员满意度、持续合作能力。

任务绩效已经由上面三个价值空间构成;周边绩效借助于数字技术平台,拥有了更高效率、更低成本的协同合作技术工具,能够持续创造新的价值贡献。

所以,(团队效能里的)生产成果、成员满意度以及持续合作能力,在数字技术的赋能下,都会产生完全不同的价值,这是工业经济时代所不可比拟的。

穆胜:我们还需要看到一点,时代为企业创造了产生高效能的机会,但也给企业带来了产生高效能的压力。

如果不是在一个互联互通的世界里,如果不是这个世界里跨界打劫、赢者通吃的残酷游戏规则,企业不会遭遇如此激烈的竞争,自然也就不会对效能有如此强烈的需求。

现在谈效能,其实就是在拼组织管理。商业模式上的宏图大志,最终需要落地到组织管理的一砖一瓦。组织如何以新的模式实现高效连接,是时代给企业和老板们抛出的考题。

过去,不少老板忽视组织管理,把企业做成了大销售、大研发;现在,越来越多的老板重视组织管理,也越来越愿意在组织管理上做动作。

彭剑锋:这说明大家的认知在进步。企业要追求效能,始终离不开组织的两个基本命题:一是提高组织工作效率;二是激发组织中人的活力。

工业经济时代更致力于追求组织效率的提升,尤其是将基于分工与大规模生产的“点效率”与“线效率”做到极致;而在数字化时代,一方面追求整体效率、系统效率及产业生态共生协同效率,另一方面也更关注人的价值创造活力与能量的释放。要考虑后一方面,就应该关注穆胜谈到的组织管理。

在数字化时代,以物为核心的效能提升转向了以人为核心的效能提升,组织越来越强调激发人的价值创造能量。

一方面,组织要承认和尊重组织中个体的价值创造力,让组织中的每个人都成为价值创造者;另一方面,组织要为个体赋能,让个体借助于组织与团队的赋能,放大个体的价值创造力,并使组织整体效能最大化。

穆胜:我很认同彭老师的判断,所以我特别强调人效(HR Efficiency),甚至认为人效是组织能力的最佳代言,是优先于财效指标和财务指标的经营风向标。

穆胜咨询2020年一项基于A股上市公司的数据研究表明,在互联网属性的企业里,人效每变动1个单位,财效会同向变动4.33个单位。我把这种杠杆效应称为“管理双杀效应”,考虑到互联网已成为经济的底层基础,这种效应很大程度上适用于广泛的行业。

那么,什么样的企业人效最高呢?一定是那些组织模块复用性最好的企业,因为这样就不用浪费组织建制了,每个建制也能发挥最大效率。说白了,就是连接效率更高的企业,也就是陈老师主张的协同共生和彭老师主张的赋能。

问:企业追求效能,员工追求幸福;企业主张集体,员工主张个体??现在,这样的矛盾冲突似乎越来越多,像腾讯员工因为加班怒怼领导,茶颜悦色工作群内员工老板针锋相对。这类冲突的本质原因是什么?未来可能会如何发展?

陈春花:这种冲突本质上是个人目标和组织目标的冲突。

在工业经济时代,组织管理的核心命题是个人必须为组织目标做贡献。在个人和组织的关系中,也要求个人完全服从组织。

今天,组织目标的实现越来越依靠组织成员的创造力,强个体的出现强化了个体对组织的影响,组织不仅要完成自己的目标,还必须照顾个人。如果组织不顾及个人的目标,强个体可能就不会来。

所以,除了关注组织绩效目标,今天的管理者还需要关注人在组织中的意义。只有让人在组织中有意义,才能解决组织创造力的问题,解决组织真实效率的问题,解决企业与顾客在一起的问题,才能最终解决组织目标实现的问题。

不过,要让人在组织中有意义,也要避免出现两个现象:人浮于事和虚假繁忙。我们在强调个人独立与自我价值实现的同时,要明确责任,确保个人价值与组织价值合二为一,这才是正确的解决之道。

彭剑锋:企业追求效能,员工追求幸福;企业追求组织目标,员工主张个体发展。这两者看似不可调和,本质上却没有矛盾和冲突,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定义组织目标与效能。

在数字化时代,企业要实现创新与人才驱动,实现高质量发展,就需要将人的意义与价值、人的幸福感体验、个体创造价值的活力与潜能释放等,纳入到组织目标与效能之中。

只有这样,才能激发组织成员创造价值的活力,让每个人在组织中有意义、有价值地工作,从而实现人的价值与效能最大化,而不是内卷和浪费。

陈春花:对未来而言,这种冲突应该是一种组织管理的自然现象,总会有个体发展与组织发展不协调的情形出现。但是,对于强个体而言,如果不能和优秀的组织组合在一起,自己的价值就无法得到发挥;对于组织而言,如果不能组合优秀个体,也就无法成为真正高效能的组织。

优秀的组织一定是从关注“个体价值”到关注“集合智慧”,也就是我所说的“共生型组织”。所以,不管这种冲突会加剧还是缓解,都要把这种情形纳入到组织管理之中,形成新的组织价值管理模式,让组织目标涵盖个人目标,让个体与组织形成共生的关系。

穆胜:劳资矛盾一直存在,现在只是加剧了,一方面是企业的需求更高了,另一方面是员工的个性更强了。

在工业经济时代,矛盾虽然存在,但金字塔组织模式尚能够消化;到了互联网数字化时代,矛盾变大了,金字塔组织模式已难以消化。理论上讲,如果没有一种好的组织模式能够化解这种矛盾,并让这种矛盾转化为合力,冲突必然愈演愈烈。

但回到现实,我并不喜欢跟企业谈创新的组织模式,这种调子起得太高了。其实,传统的金字塔组织如果能做好,游戏规则也公平、明确,就不至于出现上述问题。

最近频发的劳资冲突,其实都是传统的组织管理没有做扎实。对于某些企业,别再用员工太有个性当借口,是你们自己的管理太水、太拉胯。

我们现在谈到的、看得见的劳资矛盾,都是一般个体与企业的矛盾,基本都可以通过夯实金字塔组织来解决。而强个体与企业平台之间不存在看得见的劳资冲突,因为人家一旦不满意,就会选择去更好的平台。

所以,如果企业要搭建平台型组织这类创新组织模式,一定不是为了解决普通的劳资冲突,而是为了给强个体提供大未来。

陈春花:的确如此。很多劳资矛盾,或者个体与组织的冲突,都是因为组织管理没有做扎实,没有真正理解如何兼顾组织的绩效目标以及人在组织中的意义。在很多时候,这是管理层的懈怠或者危机感不强造成的。

对于人在组织中的意义,在今天的组织管理中显得更加突出。个体的流动已经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所以,企业必须有能力吸引优秀的个体,并保障其在企业中发挥价值。这需要管理层从管理的底层逻辑上给予足够的认识,并在日常管理活动中呈现出来。

彭剑锋:用传统的雇佣关系及劳资关系,没法解释数字化时代组织与人的关系及组织与个体的冲突。随着个体力量崛起,以及人力资本成为企业价值创造的主导要素,组织与人的关系本质上变成了合作伙伴关系或多重雇佣关系。

对于人才,企业要从所有权思维转向使用权思维,人才可以同时为多家组织服务,不可能一辈子只忠诚于一个组织并归某个组织所有。

人才流动是必然的,未来的人才可能不是受制于某个平台或组织,而是受制于大数据。人被算力、算法所左右,被大数据所绑架,可能成为大数据驱使的时间和空间的奴隶。所以,基于数字化的管理创新要向善,大数据的应用要有人文关怀。

穆胜:所以,企业家既要有平权意识,接受与强个体的合作关系,又要保持人性温度,在掌握大数据的同时,对弱个体充满悲悯。其实,这个要求真的很高,但我相信能做到的企业家,将是这个时代的宠儿,值得被时代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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