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石是哪个,埋在闹市下的第一大湖(叶曙明)
作者 叶曙明
南汉在五代史中,被称为一个僭伪的王朝。从高祖刘??(手机可能显示不了,上龙下天)于917年称帝,建都广州算起,传到后主刘鋹覆亡,一共才55年,但这个王朝却开启了广州建城以来最大规模的城市建设,几乎把整个广州城推倒重建了。
南汉皇帝非常迷信六壬、奇门、太乙、子平一类秘术。刘??是河南上蔡人,大食商人之后,原名刘陟。据说他称帝那年,有白龙见于**,于是他把原定的乾亨元年改为白龙元年,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为刘龚,以符白龙之瑞。但后来有算命先生告诉他,龚字对他不利,刘龚又把名字改为刘??,寓《周易》“飞龙在天”之意。古文并无“??”字,是他杜撰出来给自己专用的。
身份证
姓名: 刘鋹
职位: 南汉后主
编号: 04
(网络图片)
这样一个极端相信风水命理的人,在选择自己皇宫地点时,必定慎之又慎,不知有多少青乌家整天手持罗盘,为他出谋划策,但最后他还是和任嚣、赵佗一样,看中了越溪与文溪之间的这块大吉旺地,在这里兴建他的皇宫御苑。
史书记载,南汉皇帝在广州修筑的宫殿,“凡数百,不可悉数”;而《南汉书》则宣称,光离宫就有千余间了;刘郎父子的宫殿,一直修到泮塘、小谷围、龙导尾一带。屈大均在《广东新语》里说,“大抵刘鋹时,三城之地,半为离宫苑囿,又南北东西环城,有二十八寺,以象二十八宿,民之得以为栖止者,无多地也。”即使以今天的建筑技术来看,要修建如此多的瑶池玉阙、阆苑仙阁,用55年的时间,也是要加班加点的了。
在南汉王朝众多的工程中,与水关系最大的,莫过于开凿西湖了。大凡做了皇帝的人,都想长生不老。刘??笃信“服金者寿如金,服玉者寿如玉”之类的鬼话,搜罗了大批方士为他炼金丹。为了营造一个适合炼丹的幽静环境,他在城西挖了一个大湖,名为“仙湖”,面积达五百余丈,南至仙湖街,北至华宁里北头,浩浩茫茫,水天一色。湖心有花药仙洲(药洲)小岛,种满奇花异草,又从太湖、灵壁运来了九块奇石,置于岛上,名为九曜石。方士们就在药洲上架起炼丹炉,不分昼夜地炼起长生不老药来了。
南汉时的西湖路大概是这样的(网络图片)
今天的西湖路是这样的
北宋灭了南汉以后,仙湖与药洲都成了旅游景点,前来游览的文人雅士,络绎不绝,留下了不少题诗与铭刻。宋代诗人许彦先有诗云:
花药氤氲海上洲,
水中云影带沙流。
直应路与银潢接,
槎客时来犯斗牛。
仙湖曾是广州城里第一个大湖,对日后河涌水网的建设,有着重大影响。仙湖水来自文溪西水,与菊湖相通。据阮元的《广东通志》所载,湖的南面有仙湖渠通往城外,经南濠汇入珠江。似乎南汉时代也有了南濠,但众多史书都说南濠是宋代开凿的,而阮元也只是概括地描述仙湖的地理环境,没有特别说明年代,所以书中所写,究竟是南汉时的仙湖,抑或北宋时的仙湖,只能存疑待考了。
关于仙湖的面积,前人也一直有不同的猜测,有人说北面到广卫路与越华路之间,有人说到越华路。1996年,广州修地铁一号线时,在中山五路与教育路交汇处5.4米深的地底,挖出了一段大型木桩板护岸堤坝,这段堤坝南北走向,长24米,宽2.1米。东侧是地势较高的山岗,西侧全是低洼的黑色淤泥,应是仙湖东边的堤岸所在了。其构造是先打上两排相距约1.5米的木桩,木桩内放置木板,形成板墙,然后在中间填土夯筑,堤坝表层用石块砌成斜面。据考古学家说,这是宋代修筑的堤坝,而广州大部分水利工程,都是宋代所修的,从这堤坝的遗迹,可以大概了解宋代水利工程的技术水平。
人民公园山坡下
当年文溪西水故道
桥是水城的一个重要符号。广州有年代可考的桥梁,最早的也是在南汉。仙湖周围有三座桥,其一是连接药洲的宝石桥,其二是文溪西水上的清风桥,其三是仙湖渠上的仙童桥。宝石桥是给皇帝走的,仙童桥是给老百姓走的。
宝石桥用七块石板砌成,其石采自砺山,光洁如玉,长5.3米,横1米,厚0.7米,平列如砥。它们大约不会是真的宝石,但刘??既然可以千里迢迢从太湖、灵壁运来奇石,他的皇宫可以用金做屋顶,用银做地面,以白玉为阶,以玛瑙为栏,甚至连排水沟都用珍珠铺成的,那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难怪后人惊叹:“寰宇桥梁鲜此巨制,车辙马足千载犹新。”(樊封《**百咏续编》)
吉祥路东侧有一条七块石巷,通往华宁里,1997年考古学家发现,原来铺在巷子地面的七块石,很可能就是当年宝石桥上的七块石。拆开七块石后,下面就是宋代六脉渠的遗址,明、清时利用渠的两壁作基础,以七块石呈东西向横跨在渠上,筑成了宽5.5米的石桥。不过,这七块所谓“宝石”,不过是打磨光滑的花岗岩石而已。
沧海变桑田还算好了 现在是万顷碧波变水泥地
不管是不是宝石,广州的老百姓还是习惯直截了当地叫它“七块石桥”,正如在皇帝口中的“仙湖”,老百姓却只叫它做“西湖”一样:用七块石砌的桥就叫七块石桥;在城西的湖就叫西湖;甘溪水从山上一泻而下,澎澎作响,广州人就叫它“韸韸(读作‘庞’)水”;越秀山上的永康炮台是四方形的,人们就叫它四方炮台。直到近几十年,这种习惯还是不改,27层的高楼就叫它“廿七层”,63层的高楼就叫它“六十三层”。听起来很无趣,广州人大概是天底下最不会起名字的人了。
其实不然。广州人的幽默感在于:他们把皇帝的御桥叫做七块石桥,却反过来把平民百姓走的仙童桥叫做宝石桥,结果广州一度有了两座宝石桥,不明就里的外来人,还真会被弄得晕头转向。仙童桥这名字,是因为后来仙湖街有一座金花庙,求子往往灵验,在妇女中有一首歌谣:“祈子金华,多得白花。三年两朵,离离成果。”
金花夫人是广州的地方神祗,既不入佛教,亦不属道教,但却有万千信众,当年在广州到处都建有金花庙。关于金花夫人的来历,有两种说法,一种说她从小就是巫女,端午节在仙湖观龙舟时不慎落水遇溺,尸身数日不坏,浮出时面容如生,散发异香,有沉香木像在旁边,酷似金花生前的模样。人们便把它当作金花夫人的神像,立祠奉祀。因为金花生于仙湖边的惠福巷,故又称金花普主惠福夫人,祈嗣十分灵验。
另一种说法,金花本是处女,有巡按夫人难产,神灵梦中告诉她:“请金花女至,则产矣。”巡按派人密访,终于找到了金花,把她带到官衙,夫人果然顺利诞下麟儿。从此,大家都把金花当成神,没人敢与她谈婚嫁,金花羞愤不已,投湖自尽。广州人便立她的肖像以祀,当时人称“金花小娘”。因为她可以保佑人生子,不当在处女之列,故称夫人。
金花娘娘
每年的农历四月十七日是金花诞,民间的庆祝活动非常热闹,仙湖渠上宝石桥挤满了前去求子的妇女,摩肩如云,举袂成幕,仙童桥这名字便慢慢叫开了。明正德、嘉靖之际(1522年前后)广东提学副使魏校下令捣毁广州的“淫祠”(即不入祀典的祠庙),仙湖街的金花庙也被拆毁了,但后来人们又把它重建起来,香火依然很盛。清乾隆年间(1736~1795),内阁学士翁方纲视学粤东,经过仙湖街时,街上挤满了谒拜金花的信众,他的肩舆不能过,一怒之下,命令地方官员把庙捣毁了。
后来由于仙湖湮灭,皇帝的宝石桥也随之消失了。但清风桥与仙童桥却一直到民国初年还在。清风桥是横跨在文溪西水上的,位置在今天吉祥路与中山五路交界处。北宋诗人郭祥正在游览药洲时写道:“大亭插层城,玉虹跨深沟。常年一百五,载酒倾城游。”他说的玉虹与深沟,大概就是清风桥与文溪西水了。
南汉灭亡后很长时间,仙湖都是宋代的士大夫们泛舟觞咏,避暑消闲的胜地。后来日渐淤塞,到了南宋嘉定元年(1208),仙湖已变成一片烂地。经略陈岘曾尝试进行疏凿整治,在药洲上种植花木,修筑园林,改名为“西园”。但终于不能恢复昔日的景观,浩浩仙湖,只浓缩成袖珍版的“白莲池”。
药洲虽小好过冇
浩浩西湖就剩这池子水了
明代的羊城八景中,仍有“药洲春晓”一景,不知那时的药洲,还有什么可观之处?抑或只是文人们发思古之幽情?最后连白莲池也夷为平地了。清代乾隆年间进士檀萃生平最喜欢旅游,他在游药洲后,戚戚然写道:
昔刘??凿湖,于中为洲,聚方士炼药。今仙湖、九曜、西湖、看莲诸街,皆湖旧境。宋人所题“步自葛仙洲”、“煮茶景濂堂”、“采菊筠谷”、“榜舟九曜石下”、“摩挲前贤题刻”云云者,想见当日脂膏腻身时,士大夫犹得借此一泓散浪心神,略蠲贪泉之浊。今则瓦居鳞次,巷狭檐交,门外杂沓,虾酱豆腐声叫唤不绝……天上人间,何变化乃尔邪!(《楚庭稗珠录》)
最绝妙的点晴之笔,是写到士大夫的雅趣不敌广州市井的鄙俗,诗词歌咏竟然被虾酱豆腐的叫卖声所取代。到如今,文溪西水已成了马路,仙湖渠亦做了民居,清风桥、童子桥都荡然无存了,就算是让檀萃伤感的虾酱豆腐,亦已被众多的“国际潮流品牌”所取代。而西湖路,这条以南汉仙湖命名的街,逐步发展为今天广州最繁华的闹市中心之一。而仙湖路则几乎被人所遗忘。
皇家的仙湖,早已深深地掩埋在城市的地底,埋在记忆的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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