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经哪个最早,清朝学术让《五经》的先天缺陷充分暴露

清朝学术让《五经》的先天缺陷充分暴露

说中国传统文化崩溃的原因在晚清今文学,可能大多数人都一头雾水。一方面,自小到大我们被灌输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崩溃的根源在西方列强的入侵,西方文化的冲击,从未有人说还有“今文学”什么事。另一方,更重要的是,并未有人真正理解“今文学”,包括号称参与其中,并写下清朝学术史的梁启超。

其实,西方的入侵,只是中国传统文化彻底崩溃的外因,其内因则在清朝考据学和今文学,而终极原因则在清朝学术所致力于恢复的“汉学”,即汉代基于《五经》的经学。

经学系统成型于两汉。从文本上来说,汉学也是完整经学的最早形态。汉以前,《五经》的《传》文字化程度很小,很多依然保持在口耳相传的状态。汉学的主要贡献,就是把这些原本口耳相传的《传》文字化、文本化,形成书籍。

因此,汉代之前,并不存在完整的《五经》文本,这和秦始皇的烧书毫无关系。并非在秦始皇之前存在完整的《五经》文本,因为秦始皇的焚书,所以《五经》的文本残缺了,致使《五经》的传承由原本的文本相传,变成了口耳相传。秦始皇之前的经学本来就是没有完整的文本,其传承方式也本来就是以口耳相传为主。因此,汉朝《五经》文本的出现和定型并非是对曾经已经存在的《五经》文本的复原,而是从无到有的“创造”、“创新”。

因此,秦始皇的焚书行为,不仅仅让他成为中国经学史上最大的背锅者,被冤枉地安上一个破坏《五经》的大罪名,更重要的是,而且也阻碍了后人去探求经学起源史的真相。

可以印证秦始皇之前并不存在完整的《五经》文本的是,文字本身在那时也未完全成熟和定型。成熟的文字尚且没有,何谈成熟的文本。

《五经》的《经》和《传》实质上是用两套不同的文字系统写成的。《经》出现在西周,用的甲骨文金文系统,我将这种文字称为“微言文”。而《传》则是用“文言文”系统写成。中国的文字发展到“文言文”,才成为成熟的文字,才可以书写成篇的文章。甲骨文金文的“微言文”并非成熟的文字,不可以书写成篇的文章。而“文言文”的出现和形成过程则是从春秋一直持续到两汉。其形成和成熟的标志就是许慎《说文解字》一书的出现。

也就是说,汉字的成熟成型过程,与《五经》文本的成熟成型过程是重合的,是同一个过程。

遗憾的是,也是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地大混乱、大断裂的过程,就是“礼崩乐坏”。 在这个过程所出现的“文言文”和“传”就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混乱的特征,最终导致了整个《五经》体系充斥矛盾和混乱。这个过程让中国社会出现了一个大转型,由没有专制的“三代”道义社会,转型为有专制的利益和道义相冲突的社会。在这种社会形态中,很多观念和制度是相矛盾的,而《五经》的《传》往往会错误地把后一种社会形态中的观念和制度当成是前一种的,而进行记录。即把战国、秦汉的专制制度当成三代的王政制度。

这种混乱和矛盾,到了汉代就表现为经学中混乱的“师法”、“家法”上。

两汉经学之所以会出现“师法”、“家法”问题,根源在西汉时期,经学依然没有文字化、文本化,传承依然主要靠口耳相传。在这种情况下,要寻找经典的权威解释,就无法依赖文献证据,而只能靠追溯口耳相传的师承。有师承的就是权威的,没有师承的,就不可靠。东汉之后,“师法”、“家法”问题也就逐渐消失了,因为经典的都已经文本化了,权威支撑就由文献资料替代了师承,即考据学替代了师法、家法。

两汉经学的混乱表现在师法、家法的混乱,而师法、家法的混乱则表现在同一部经典有多个老师传授,而每一位老师的解释又相互矛盾。这样就无法判断谁对谁错。因为只能同时保留所有的解释,尽管相互冲突和矛盾。

因此,到了西汉末期,就出现了所谓的“十四博士”。“十四博士”其实就是十四家,《五经》的十四个版本的解释。博士还只是官方认可的,实际上存在没有被立为博士的,没有被官方正式认可的。

对经学的混乱状态,汉朝人也感觉到头大,西汉晚期以及整个东汉,汉学的重点开始转移到对混乱的经学进行整合统一上。甚至,皇帝亲自出面做这个事。这样便有了两次著名的学术会议,皇帝亲自参与裁断,推动经学的统一。一次是西汉末期的石渠阁会议,一次是东汉早期的白虎观会议。

再后来,到东汉的中晚期涌现出两位人物,对经学的统一做了突出贡献,一位是许慎,一位是郑玄。尤其是郑玄,算是两汉经学的压轴式人物,最终超越师法和门派,在形式上实现了《五经》的系统统一。

《许慎》做的工作更急促。他认为经典文本的基本单元是字,他希望通过对字的统一和标准化来实现对经典的统一和标准化,因此他写第一步中文字典《说文解字》,此后他还写了致力于贯通《五经》的《五经异议》。《五经异议》就是各家各派对《五经》记录和解释的矛盾的地方进行梳理和解释。

事实上,无论《许慎》还是《郑玄》,对《五经》所做的统一工作,都是形式上,而非实质上的,仅仅是在形式上掩盖了矛盾,并没有对那些矛盾给予真正的解释。举个例子,对因受过刑罚而身体有缺陷的人是否可以留在宫廷为皇帝服务,《礼记》的记载是可以,而《公羊春秋》的记载则不可以。然后郑玄出来圆场说,两者都正确,因为时代不同,一个是夏朝的制度,一个是商朝的规定。其实这是臆断。

随着东汉的结束,《五经》逐渐偏离学术的中心。魏晋以“三玄”为重,南北朝、唐朝以佛教为重,宋明则以《四书》为重。更重要的,魏晋玄学、佛教、宋明理学都是追求更抽象更有超越性的“理”,包括“玄理”、“佛理”和“义理”,对具体制度、“礼制”并不在意。此,在汉、清之间这1400年前,人们对《五经》中的矛盾并不太关注,稀里糊涂也就过去了。

但是,进入清朝,局势开始大变,稀里糊涂的局面无法维持了,《五经》中混乱和矛盾再次暴露。原因在于,清儒的儒家,为反对宋明理学,进入了另一个极端,居然武断地将汉学等同于孔孟之道,等同于儒家道统。譬如顾炎武说:“经学即理学”。于是后来的清儒变致力于恢复汉学,即恢复两汉经学。其手段就是文字、文献考据,因此清朝前半段的学术被称作“考据学”,或“汉学”。考据是手段,汉学是内容。

从技术上看,考据学是非常成功的,恢复汉学目标基本达到。复原了一批两汉时的书籍,这些书籍后来失传了,有些内容散落在其他文献中,清儒通过海量的文献阅读和检索,逐字逐句地再把这些书拼凑出来。甚至通过同样的方法,顺便辨识了一批伪书,最著名者如阎若璩证明《古文尚书》为假,胡渭证明包括太极图在内的各类易图为假。

说清朝考据学恢复汉学是成功的,另一个重要标志,就是成功恢复了汉学的门派之争和混乱。很简单,西汉的《五经》就有十四博士,十四家,而每家又相互矛盾。请问你认为哪一家才真正代表孔孟之道,哪一家才真正代表儒家道统。这个问题两汉的皇帝和大儒们无法解决,清儒也同样无法解决。

正是在这个背景下,清朝考据学在乾嘉末期开始转向、转型,从以恢复汉学的考据为中心,开始转向追求“大义”、“义理”。其中又包括四个路向。第一个路向是戴震的临终悔悟,舍考据,取义理;第二路向是章学诚的“史义(意)”说;第三个路向是由庄存与所开启的《春秋公羊》派,后来形成所谓的“今文学”;第四个路向由今文学所孕育和派生,以廖平所代表的矛盾解释派,后经康有为的渲染而名声大噪。

这个路向的共同之处,都是以“大义”、“义理”为中心,而非以考据为中心,但是他们讲的“义理”又与宋明时期有着本质不同,都是“实化”的,而非“空谈”性的,抽象性的。有清一朝的学术都是讲“实学”,前期的考据学和后期的今文学皆然。戴震的“义理”有点偏向于唯物主义,而宋明义理则是偏向唯心主义。章学诚干脆将“义理”和历史绑定在一起,这其实是中国非常古老的传统。《公羊春秋》派实际上和章学诚是同一派,不同的是,他们以《公羊春秋》为中心,而章学诚更在意“史义”的一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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