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江是哪个省,中国历史记年体之三国 (公元258年)
魏高贵乡公纪元(公元254-259)蜀汉后主纪元(223-263)吴会稽王纪元(公元253-258)
(公元258年)魏甘露三年、蜀汉景耀元年、吴孙休永安元年
春正月,寿春城内诸葛诞、文钦、唐咨等大为攻具,文钦曰:“蒋班、焦彝谓我不能出而走,全端、全怿又率众逆降,此敌无备之时也,可以战矣。”诞及唐咨等皆以为然。
壬寅,诞、钦等悉众出攻,昼夜五六日攻南围,欲决围而出。魏镇南将军王基督围上诸军,临高以发石车火箭逆烧破其攻具,弩矢及石雨下,死伤者蔽地,血流盈堑。复还入城,城内食转竭,降出者数万口。钦欲尽出北方人,省食,与吴人坚守,诞不听,由是争恨。钦素与诞有隙,徒以计合,事急愈相疑。钦见诞计事,诞遂杀钦。钦子文鸯及文虎将兵在小城中,闻钦死,勒兵驰赴之,众不为用。鸯、虎单走,逾城出,自归魏大将军司马昭。军吏请诛之,昭令曰:“钦之罪不容诛,其子固应当戮,然鸯、虎以穷归命,且城未拔,杀之是坚其心也。”乃赦鸯、虎,使将兵数百骑驰巡城,呼语城内云:“文钦之子犹不见杀,其余何惧?”表鸯、虎为将军,各赐爵关内侯。城内喜且扰,又日饥困,诞、咨等智力穷。
二月乙酉,魏大将军司马昭自临围,四面进兵,同时鼓譟登城,城内无敢动者。诸葛诞窘急,单乘马,将其麾下突小城门出。大将军司马胡奋部兵逆击,斩诞,传首,夷三族。诞麾下数百人,坐不降见斩,皆曰:“为诸葛公死,不恨。”数百人拱手为列,每斩一人,辄降之,竟不变,至尽,时人比之田横。诞子诸葛靓字仲思,吴平还晋。靓子诸葛恢字道明,位至尚书令,追赠左光禄大夫开府。
吴将于诠曰:“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救人,既不能克,又束手于敌,吾弗取也。”乃免胄冒陈而死。唐咨、王祚、孙弥、徐韶及诸裨将皆面缚降,吴兵万众,器仗军实山积。
魏议者又以为淮南仍为叛逆,吴兵室家在江南,不可纵,宜悉坑之。司马昭以为古之用兵,全国为上,戮其元恶而已。吴兵就得亡还,适可以示中国之弘耳。一无所杀,分布三河近郡以安处之。拜吴降将唐咨为安远将军,其余裨将咸假号位,吴众悦服。江东感之,皆不诛其家。其淮南将吏士民诸为诞所胁略者,惟诛其首逆,余皆赦之。听文鸯、文虎收敛文钦丧,给其车牛,致葬旧墓。唐咨本利城人。黄初中,利城郡反,杀太守徐箕,推咨为主。魏文帝遣诸军讨破之,咨走入海,遂亡至吴,官至左将军,封侯、持节。
初围寿春,议者多欲急攻之,大将军司马昭以为:“城固而众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寇,表里受敌,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于孤城之中,天其或者将使同就戮,吾当以全策縻之,可坐而制也。”诞以二年五月反,三年二月破灭。六军按甲,深沟高垒,而诞自困,竟不烦攻而克。
寿春之破,黄门侍郎钟会谋居多,司马昭亲待日隆,时人谓之子房。军还,迁钟会为太仆,固辞不就。以中郎在大将军府管记室事,为腹心之任。
城陷,司马昭登垒以劳右长史贾充。昭先归洛阳,使充统后事。
尚书行安东将军陈骞拜使持节、都督淮北诸军事、安东将军,进爵广陵侯。
初,寿春每岁雨潦,淮水溢,常淹城邑。故司马昭之筑围也,诞笑之曰:“是固不攻而自败也。”及魏大军之攻,亢旱逾年。城既陷,是日大雨,围垒皆毁。
寿春既拔,司马昭与镇南将军王基书曰:“初议者云云,求移者甚众,时未临履,亦谓宜然。将军深算利害,独秉固志,上违诏命,下拒众议,终至制敌禽贼,虽古人所述,不是过也。”昭欲遣诸将轻兵深入,招迎唐咨等子弟,因衅有荡覆吴之势。基谏曰:“昔诸葛恪乘东关之胜,竭江表之兵,以围新城,城既不拔,而众死者太半。姜维因洮上之利,轻兵深入,粮饷不继,军覆上邽。夫大捷之后,上下轻敌,轻敌则虑难不深。今贼新败于外,又内患未弭,是其修备设虑之时也。且兵出逾年,人有归志,今俘馘十万,罪人斯得,自历代征伐,未有全兵独克如今之盛者也。武皇帝克袁绍于官渡,自以所获已多,不复追奔,惧挫威也。”昭乃止。以淮南初定,转镇南将军安乐乡侯王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进封东武侯。基上疏固让,归功参佐,由是长史司马等七人皆侯。是岁,基母卒,诏祕其凶问,迎基父豹丧合葬洛阳,追赠豹北海太守。
汉行大将军后将军姜维闻诸葛诞破败,乃还成都。复拜大将军。
初,汉先主刘备留魏延镇汉中,皆实兵诸围以御外敌,敌若来攻,使不得入。及兴势之役,王平捍拒曹爽,皆承此制。维建议,以为错守诸围,虽合周易“重门”之义,然适可御敌,不获大利。不若使闻敌至,诸围皆敛兵聚谷,退就汉、乐二城,使敌不得入平,且重关镇守以捍之。有事之日,令游军并进以伺其虚。敌攻关不克,野无散谷,千里县粮,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后诸城并出,与游军并力搏之,此殄敌之术也。于是令督汉中胡济卻住汉寿,监军王含守乐城,护军蒋斌守汉城,又于西安、建威、武卫、石门、武城、建昌、临远皆立围守。
汉史官言景星见,大赦,改元“景耀”。
汉宦人黄皓自黄门丞为奉车都尉、中常侍。与尚书令陈祗相表里,姜维虽班在祗右,权任不如,蜀人无不追思董允者。
于时汉国军旅数出,百姓彫瘁,汉中散大夫谯周与尚书令陈祗论其利害,退而书之,谓之仇国论。其辞曰:“因余之国小,而肇建之国大,并争于世而为仇敌。因余之国有高贤卿者,问于伏愚子曰:‘今国事未定,上下劳心,往古之事,能以弱胜强者,其术何如?’伏愚子曰:‘吾闻之,处大无患者恒多慢,处小有忧者恒思善;多慢则生乱,思善则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养民,以少取多,勾践恤众,以弱毙强,此其术也。’贤卿曰:‘曩者项强汉弱,相与战争,无日宁息,然项羽与汉约分鸿沟为界,各欲归息民;张良以为民志既定,则难动也,寻帅追羽,终毙项氏,岂必由文王之事乎?肇建之国方有疾疢,我因其隙,陷其边陲,觊增其疾而毙之也。’伏愚子曰:‘当殷、周之际,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民习所专;深根者难拔,据固者难迁。当此之时,虽汉祖安能杖剑鞭马而取天下乎?当秦罢侯置守之后,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岁改主,或月易公,鸟惊兽骇,莫知所从,于是豪强并争,虎裂狼分,疾博者获多,迟后者见吞。今我与肇建皆传国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势,故可为文王,难为汉祖。夫民疲劳则骚扰之兆生,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谚曰:“射幸数跌,不如审发。”是故智者不为小利移目,不为意似改步,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故汤、武之师不再战而克,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如遂极武黩征,土崩势生,不幸遇难,虽有智者将不能谋之矣。若乃奇变纵横,出入无间,冲波截辙,超谷越山,不由舟楫而济盟津者,我愚子也,实所不及。’”
三月,魏帝曹髦命改丘头曰武丘,以旌武功。诏曰:“古者克敌,收其尸以为京观,所以惩昏逆而章武功也。汉孝武元鼎中,改桐乡为闻喜,新乡为获嘉,以著南越之亡。大将军亲总六戎,营据丘头,内夷群凶,外殄寇虏,功济兆民,声振四海。克敌之地,宜有令名,其改丘头为武丘,明以武平乱,后世不忘,亦京观二邑之义也。”
夏四月,魏师归于洛阳。
鲜卑拓跋部大人力微立三十九年,迁于定襄之盛乐。四月祭天,诸部君长皆来助祭,唯白部大人观望不至,于是力微征而戮之,远近肃然,莫不震慑。力微乃告诸大人曰:“我历观前世匈奴、蹋顿之徒,苟贪财利,抄掠边民,虽有所得,而其死伤不足相补,更招寇雠,百姓涂炭,非长计也。”于是与魏国和亲。
五月,魏帝命大将军司马昭为相国,封晋公,以并州之太原、上党、西河、乐平、新兴、雁门、司州之河东、平阳八郡为食邑,地方七百里,加之九锡,晋国置官司,昭前后九让乃止。于是增邑万户,食三县,诸子之无爵者皆封列侯。
六月丙子,魏帝诏曰:“昔南阳郡山贼扰攘,欲劫质故太守东里衮,功曹应余独身捍衮,遂免于难。余颠沛殒毙,杀身济君。其下司徒,署余孙伦吏,使蒙伏节之报。”
辛卯,魏大论淮南之功,封爵行赏各有差。
魏尚书钟毓为青州刺史,加后将军。散骑常侍裴秀转尚书,进封鲁阳乡侯,增邑千户。奋武将军石苞镇东将军,封东光侯、假节。扬武将军、邢州刺史关内侯鲁芝进爵武进亭侯,又增邑九百户,迁大尚书,掌刑理。右长史阳里亭侯贾充进爵宣阳乡侯,增邑千户,迁廷尉,充雅长法理,有平反之称,转中护军。
魏司隶校尉王经为尚书。中郎钟会进爵陈侯,屡让不受。诏曰:“会典综军事,参同计策,料敌制胜,有谋谟之勋,而推宠固让,辞指款实,前后累重,志不可夺。夫成功不处,古人所重,其听会所执,以成其美。”迁司隶校尉。虽在外司,时政损益,当世与夺,无不综典。
时钟会以才能见任,司马昭妻王元姬每言于昭曰:“会见利忘义,好为事端,宠过必乱,不可大任。”
魏征西将军司马望进封顺阳侯,征拜卫将军,领中领军,典禁兵。镇西将军邓侯邓艾迁征西将军,前后增邑凡六千六百户。
魏帝诏彰骠骑将军京陵侯王昶曰:“昔孙膑佐赵,直凑大梁。西兵骤进,亦所以成东征之势也。”昶增邑千户,并前四千七百户。
魏镇东将军石苞以太原中都人孙楚为参军。楚,故南阳太守孙宏之子也,才藻卓绝,爽迈不群,多所陵傲,缺乡曲之誉。年四十余,始参镇东军事。
秋七月,魏司马昭奏录先世名臣元功大勋之子了,随才叙用。
吴帝孙亮诏曰:“齐王奋前坐杀吏,废为庶人,连有赦令,独不见原,纵未宜复王,何以不侯?又诸孙兄弟作将,列在江渚,孤有兄独尔云何?”有司奏可,就拜故齐王孙奋为章安侯。
吴帝诏州郡伐宫材。
秋八月甲戌,魏骠骑将军王昶为司空,持节、都督如故。
丙寅,魏帝幸太学入学,以太常王祥等为三老五更,诏曰:“夫养老兴教,三代所以树风化垂不朽也,必有三老、五更以崇至敬,乞言纳诲,著在惇史,然后六合承流,下观而化。宜妙简德行,以充其选。关内侯王祥,履仁秉义,雅志淳固。关内侯郑小同,温恭孝友,帅礼不忒。其以祥为三老,小同为五更。”车驾亲率群司,躬行古礼焉。王祥南面几杖,以师道自居。魏帝北面乞言,祥陈明王圣帝君臣政化之要以训之,闻者莫不砥砺。魏帝乞言于祥,祥对曰:“昔者明王礼乐既备,加之以忠诚,忠诚之发,形于言行。夫大人者,行动乎天地;天且弗违,况于人乎?”
小同,郑玄孙也。玄有子,为孔融吏,举孝廉。融之被围,往赴,为贼所害。有遗腹子,以丁卯日生;而玄以丁卯岁生,故名曰小同。故太尉华歆表曰:“臣闻励俗宣化,莫先于表善,班禄叙爵,莫美于显能,是以楚人思子文之治,复命其胤,汉室嘉江公之德,用显其世。伏见故汉大司农北海郑玄,当时之学,名冠华夏,为世儒宗。文皇帝旌录先贤,拜玄适孙小同以为郎中,长假在家。小同年逾三十,少有令质,学综六经,行著乡邑。海、岱之人莫不嘉其自然,美其气量。迹其所履,有质直不渝之性,然而恪恭静默,色养其亲,不治可见之美,不竞人间之名,斯诚清时所宜式叙,前后明诏所斟酌而求也。臣老病委顿,无益视听,谨具以闻。”郑小同后诣司马昭,昭有密疏,未之屏也。如厕还,谓之曰:“卿见吾疏乎?”对曰:“否。”昭犹疑而鸩之,卒。
魏封燕王曹宇子曹璜为安次县常道乡公。曹璜字景明,魏文帝之孙也。
九月,吴国自八月沈阴不雨四十余日。
吴大将军孙綝以吴帝孙亮始亲政事,多所难问,甚惧。还建业,称疾不朝,筑室于朱雀桥南,使弟威远将军孙据入苍龙宿卫,弟武卫将军孙恩、偏将军孙干、长水校尉孙闿分屯诸营,欲以专朝自固。吴帝内嫌綝,乃推朱公主孙鲁育见杀本末,问朱公主死意?全公主惧曰:“我实不知,皆据二子熊、损所白。”吴帝责怒虎林督朱熊、熊弟外部督朱损不匡正孙峻,乃令左将军丁奉杀熊于虎林,杀损于建业。损妻是綝从兄孙峻妹也,綝入谏不从,綝益忌吴帝。
吴帝遂与全公主孙鲁班、太常全尚、将军刘承议诛綝。吴帝召太常全尚息黄门侍郎全纪密谋,曰:“孙綝专势,轻小于孤。孤见敕之,使速上岸,为唐咨等作援,而留湖中,不上岸一步。又委罪朱异,擅杀功臣,不先表闻。筑第桥南,不复朝见。此为自在,无复所畏,不可久忍。今规取之,卿父作中军都督,使密严整士马,孤当自出临桥,帅宿卫虎骑、左右无难一时围之。作版诏敕綝所领皆解散,不得举手,正尔自得之。卿去,但当使密耳。卿宣诏语卿父,勿令卿母知之,女人既不晓大事,且綝同堂姊,邂逅泄漏,误孤非小也。”纪承诏,以告尚,尚无远虑,以语纪母。母使人密语綝。吴帝妃,綝从姊女也,亦以其谋告綝。
戊午,孙綝率众夜袭太常、中军都督全尚,遣弟孙恩杀将军刘承于苍龙门外,比明,兵已围宫。吴帝大怒,上马,带鞬执弓欲出,曰:“孤大皇帝之嫡子,在位已五年,谁敢不从者?”侍中近臣及乳母共牵攀止之,乃不得出,叹咤二日不食,骂全皇后曰:“尔父愦愦,败我大事!”又呼纪,纪曰:“臣父奉诏不谨,负上,无面目复见。”因自杀。
孙綝使光禄勋孟宗告庙废吴帝孙亮,召群臣会宫门,议曰:“少帝荒病昏乱,不可以处大位,承宗庙,以告先帝废之。诸君若有不同者,下异议。”皆震怖,曰:“唯将军令。”綝遣中书郎李崇夺孙亮玺绶,黜孙亮为会稽王,亮时年十六。以亮罪状班告远近。尚书桓彝不肯署名,綝怒杀之。彝,魏尚书令桓阶之弟。
吴琅邪王孙休梦乘龙上天,顾不见尾,觉而异之。
吴典军施正劝孙綝征立琅邪王孙休,綝从之,遣宗正楷奉书于休曰:“綝以薄才,见授大任,不能辅导陛下。顷月以来,多所造立,亲近刘承,悦于美色,发吏民妇女,料其好者,留于宫内,取兵子弟十八已下三千余人,习之苑中,连日续夜,大小呼嗟,败坏藏中矛戟五千余枚,以作戏具。朱据先帝旧臣,子男熊、损皆承父之基,以忠义自立,昔杀小主,自是大主所创,帝不复精其本末,便杀熊、损,谏不见用,诸下莫不侧息。帝于宫中作小船三百余艘,成以金银,师工昼夜不息。太常全尚,累世受恩,不能督诸宗亲,而全端等委城就魏。尚位过重,曾无一言以谏陛下,而与敌往来,使传国消息,惧必倾危社稷。推案旧典,运集大王,辄以今月二十七日擒尚斩承。以帝为会稽王,遣楷奉迎。百寮喁喁,立住道侧。”
孙綝遣将军孙耽送会稽王孙亮之国,后又黜为候官侯,夫人全氏随之国,居候官。徙卫将军永平侯全尚家属于零陵,于道见杀。迁全公主孙鲁班于豫章。吴帝孙权潘皇后姊婿骑都尉谭绍与家属送还本郡庐陵。綝意弥溢,侮慢民神,遂烧大桥头伍子胥庙,又坏浮屠祠,斩道人。
己未,孙綝使宗正孙楷与中书郎董朝迎琅邪王孙休。休初闻问,意疑,楷、朝具述綝等所以奉迎本意,留一日二夜,遂发。
孙休未至,孙綝欲入宫,图为不轨,召百官会议,皆惶怖失色,徒唯唯而已。选曹郎虞汜对曰:“明公为国伊周,处将相之位,擅废立之威,将上安宗庙,下惠百姓,大小踊跃,自以伊霍复见。今迎王未至,而欲入宫,如是,群下摇荡,众听疑惑,非所以永终忠孝,扬名后世也。”綝不怿。
十月戊寅,吴琅邪王孙休等行至曲阿,有老公干休叩头曰:“事久变生,天下喁喁,原陛下速行。”休善之,是日进及布塞亭。武卫将军孙恩行丞相事,率百僚以乘舆法驾迎于永昌亭,筑宫,以武帐为便殿,设御座。
己卯,吴琅邪王孙休至建业,望便殿止住,使宗正孙楷先见孙恩。楷还,休乘辇进,群臣再拜称臣。休升便殿,谦不即御坐,止东厢。户曹尚书前即阶下赞奏,丞相孙恩奉玺符。休三让,群臣三请。休曰:“将相诸侯咸推寡人,寡人敢不承受玺符。”群臣以次奉引,休就乘舆,百官陪位,綝以兵千人迎于半野,拜于道侧,休下车答拜。即日,御正殿,大赦,改元“永安”。
壬午,吴大将军永宁侯孙綝称草莽臣,诣阙上书曰:“臣伏自省,才非干国,因缘肺腑,位极人臣,伤锦败驾,罪负彰露,寻愆惟阙,夙夜忧惧。臣闻天命棐谌,必就有德,是以幽厉失度,周宣中兴,陛下圣德,纂承大统,宜得良辅,以协雍熙,虽尧之盛,犹求稷契之佐,以协明圣之德。古人有言:‘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臣虽自展竭,无益庶政,谨上印绶节钺,退还田里,以避贤路。”
吴帝孙休引见慰喻。策封孙綝等,诏曰:“朕以不德,守潘于外,值兹际会,群公卿士,暨于朕躬,以奉宗庙。朕用怃然,若涉渊冰。大将军忠计内发,扶危定倾,安康社稷,功勋赫然。昔汉孝宣践阼,霍光尊显,夫褒德赏功,古今通义。其以大将军綝为丞相、荆州牧,增食五县。武卫将军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中军督,封县侯。威远将军据为右将军、县侯。偏将军干杂号将军、亭侯。闿封亭侯。长水校尉张布辅导勤劳,以布为辅义将军,封永康侯。董朝亲迎,封为乡侯。”
初,孙休为琅邪王在丹杨,丹杨太守李衡数以法绳之。衡妻习氏每谏衡,衡不从。会休立,衡忧惧,谓妻曰:“不用卿言,以至于此。”遂欲奔魏。妻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帝相拔过重,既数作无礼,而复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此北归,何面见中国人乎?”衡曰:“计何所出?”妻曰:“琅邪王素好善慕名,方欲自显于天下,终不以私嫌杀君明矣。可自囚诣狱,表列前失,显求受罪。如此,乃当逆见优饶,非但直活而已。”衡从之。吴帝诏曰:“丹阳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有司。夫射钩斩袪,在君为君,遣衡还郡,勿令自疑。”又加李衡威远将军,援以棨戟。衡每欲治家,妻辄不听,后密遣客十人于武陵龙阳汜洲上作宅,种甘橘千株。临死,敕儿曰:“汝母恶我治家,故穷如是。然吾州里有千头木奴,不责汝衣食,岁上一匹绢,亦可足用耳。”衡亡后二十余日,儿以白母,母曰:“此当是种甘橘也,汝家失十户客来七八年,必汝父遣为宅。汝父恒称太史公言,‘江陵千树橘,当封君家’。吾答曰:‘且人患无德义,不患不富,若贵而能贫,方好耳,用此何为!’”吴末,衡甘橘成,岁得绢数千匹,家道殷足。晋咸康中,其宅址枯树犹在。
李衡字叔平,本襄阳卒家子也,汉末入吴为武昌庶民。闻羊衜有人物之鉴,往干之,衜曰:“多事之世,尚书剧曹郎才也。”是时校事吕壹操弄权柄,大臣畏逼,莫有敢言,衜曰:“非李衡无能困之者。”遂共荐为郎。吴帝孙权引见,衡口陈壹奸短数千言,权有愧色。数月,壹被诛,而衡大见显擢。后常为诸葛恪司马,干恪府事。恪被诛,求为丹杨太守。
己丑,吴帝孙休遣使追尊母南阳王夫人曰敬怀皇后,改葬敬陵。王氏无后,封同母弟王文雍为亭侯。追谥故丞相江陵侯陆逊曰昭侯。
吴帝封故太子孙和子孙皓为乌程侯,皓弟孙德钱唐侯,孙谦永安侯,孙俊拜骑都尉。乌程侯孙皓自新都之本国。西湖民景养相皓当大贵,皓阴喜而不敢泄。孙皓字元宗,一名彭祖,字皓宗。
吴故太常滕胤族人滕牧遇大赦得还,吴帝以牧为五官中郎。皓既封乌程侯,聘牧女滕氏为妃。
吴群臣奏立皇后、太子,吴帝诏曰:“朕以寡德,奉承洪业,莅事日浅,恩泽未敷,加后妃之号,嗣子之位,非所急也。”有司又固请,吴帝谦虚不许。
吴帝以王蕃、贺邵、秘府中书郎薛莹、虞汜俱为散骑中常侍,皆加驸马都尉。遣王蕃使汉国,汉人称焉,还为夏口监军。王蕃字永元,庐江人也。博览多闻,兼通术艺。始为尚书郎,去官。贺邵字兴伯,会稽山阴人也,贺齐之孙,贺景之子,从中郎为散骑中常侍,后出为吴郡太守。
吴帝追录故骠骑将朱据前功,以朱熊子朱宣袭爵云阳侯,尚公主。征会稽太守濮阳兴为太常卫将军、平军国事,封外黄侯。孙休为会稽王居会稽时,兴深与相结,故迁之。濮阳兴字子元,陈留人也。父濮阳逸,汉末避乱江东,官至长沙太守。兴少有士名,吴帝孙权时除上虞令,稍迁至尚书左曹,以五官中郎将使蜀,还为会稽太守。
十一月甲午,风四转五复,蒙雾连日。
吴丞相孙綝一门五侯皆典禁兵,权倾人主,自吴国朝臣未尝有也,有所陈述,敬而不违,于是益恣。孙綝奉牛酒诣吴帝,吴帝不受,赍诣左将军张布;酒酣,出怨言曰:“初废少主时,多劝吾自为之者。吾以陛下贤明,故迎之。帝非我不立,今上礼见拒,是与凡臣无异,当复改图耳。”布以言闻吴帝,吴帝衔之,恐其有变,数加赏赐。
丙申,吴帝诏曰:“大将军忠款内发,首建大计以安社稷,卿士内外,咸赞其议,并有勋劳。昔霍光定计,百僚同心,无复是过。亟案前日与议定策告庙人名,依故事应加爵位者,促施行之。”
戊戌,吴帝诏曰:“大将军掌中外诸军事,事统烦多,其加卫将军御史大夫恩侍中,与大将军分省诸事。”
壬子,吴帝诏曰:“诸吏家有五人三人兼重为役,父兄在都,子弟给郡县吏,既出限米,军出又从,至于家事无经护者,朕甚愍之。其有五人三人为役,听其父兄所欲留,为留一人,除其米限,军出不从。”又曰:“诸将吏奉迎陪位在永昌亭者,皆加位一级。”
或有告孙綝怀怨侮上欲图反者,吴帝执以付綝,綝杀之,由是愈惧,孙綝因光禄勋孟宗求中书两郎,出屯武昌,典知荆州诸军事,主者奏中书不应外出,吴帝特听之,其所请求,一皆给与。尽敕所督中营精兵万余人,皆令装载,所取武库兵器,咸令给与。
将军魏邈说吴帝曰“綝居外必有变”,武卫士施朔又告“綝欲反有征”。吴帝密问辅义将军张布图计,欲诛孙綝。布曰:“丁奉虽不能吏书,而计略过人,能断大事。”吴帝召左将军丁奉告曰:“綝秉国威,将行不轨,欲与将军诛之。”奉曰:“丞相兄弟友党甚盛,恐人心不同,不可卒制,可因腊会,有陛下兵以诛之也。”吴帝纳其计。
十二月丁卯,吴都建业中谣言明会有变,孙綝闻之,不悦。夜大风发木扬沙,綝益恐。
戊辰腊会,吴国百僚朝贺,公卿升殿,綝称疾。吴帝强起之,使者十余辈,綝不得已,将入,众止焉。綝曰:“国家屡有命,不可辞。可豫整兵,令府内起火,因是可得速还。”遂入,寻而火起,綝求出,吴帝曰:“外兵自多,不足烦丞相也。”綝起离席,奉、布目左右缚之。綝叩首曰:“原徙交州。”休曰:“卿何以不徙滕胤、吕据?”綝复曰:“原没为官奴。”休曰:“何不以胤、据为奴乎!”遂斩之。綝死时年二十八。以綝首令其众曰:“诸与綝同谋皆赦。”放仗者五千人。孙闿乘船欲北降,追杀之。夷三族。发孙峻棺,取其印绶,斫其木而埋之,以杀孙鲁育等故也。吴耻与峻、綝同族。特除其属籍,称之曰故峻、故綝云。吴帝又下诏曰:“诸葛恪、滕胤、吕据盖以无罪为峻、綝兄弟所见残害,可为痛心,促皆改葬,各为祭奠。其罹恪等事见远徙者,一切召还。”
吴朝臣有乞为诸葛恪立碑以铭其勋绩者,博士盛冲以为不应。吴帝曰:“盛夏出军,士卒伤损,无尺寸之功,不可谓能;受讬孤之任,死于竖子之手,不可谓智。冲议为是。”遂寝。
吴帝诏曰:“故丞相雍,至德忠贤,辅国以礼,而侯统废绝,朕甚愍之。其以雍次子裕袭爵为醴陵侯,以明著旧勋。”顾裕一名穆,终宜都太守。裕子顾荣字彦先,为东南名士,仕吴为黄门郎。荣兄子顾禺,字孟著,少有名望,为散骑侍郎,早卒。
己巳,吴辅义将军张布以讨奸臣,加中军督,封布弟张惇为都亭侯,给兵三百人,惇弟张恂为校尉。左将军丁奉迁大将军,加左右都护。
吴帝诏曰:“古者建国,教学为先,所以道世治性,为时养器也。自建兴以来,时事多故,吏民颇以目前趋务,去本就末,不循古道。夫所尚不惇,则伤化败俗。其案古置学官,立五经博士,核取应选,加其宠禄,科见吏之中及将吏子弟有志好者,各令就业。一岁课试,差其品第,加以位赏。使见之者乐其荣,闻之者羡其誉。以敦王化,以隆风俗。”
吴国山阴人丁固为左御史大夫。骠骑将军施绩迁上大将军、都护督,自巴丘上迄西陵。
吴绥远将军陆凯拜征北将军,假节领豫州牧。凯弟安南将军交州刺史陆胤征为西陵督,封都亭侯,后转左虎林。中书丞华覈表荐胤曰:“胤天姿聪朗,才通行絜,昔历选曹,遗迹可纪。还在交州,奉宣朝恩,流民归附,海隅肃清。苍梧、**,岁有旧风瘴气之害,风则折木,飞砂转石,气则雾郁,飞鸟不经。自胤至州,风气绝息,商旅平行,民无疾疫,田稼丰稔。州治临海,海流秋咸,胤又畜水,民得甘食。惠风横被,化感人神,遂凭天威,招合遗散。至被诏书当出,民感其恩,以忘恋土,负老携幼,甘心景从,众无携贰,不烦兵卫。自诸将合众,皆胁之以威,未有如胤结以恩信者也。衔命在州,十有余年,宾带殊俗,宝玩所生,而内无粉黛附珠之妾,家无文甲犀象之珍,方之今臣,实难多得。宜在辇毂,股肱王室,以赞唐虞康哉之颂。江边任轻,不尽其才,虎林选督,堪之者众。若召还都,宠以上司,则天工毕修,庶绩咸熙矣。”胤卒,子陆式嗣,为柴桑督、扬武将军。
吴太史令韦曜为中书郎、博士祭酒。命曜依刘向故事,校定众书。又欲延曜侍讲,而左将军张布近习宠幸,事行多玷,惮曜侍讲儒士,又性精确,惧以古今警戒吴帝孙休意,固争不可。休深恨布,然曜竟止不入。
吴以鲁肃遗腹子鲁淑为昭武将军、都亭侯、武昌督。
汉征西大将军宗预以疾征还成都。后为镇军大将军,领兗州刺史。
汉光禄大夫来敏为执慎将军,欲令以官重自警戒也。年九十七,薨。子来忠,亦博览经学,有敏风,与尚书向充等并能协赞大将军姜维。维善之,以为参军。
汉右中郎将李譔景耀中卒。时又有汉中陈术,字申伯,亦博学多闻,著释问七篇、益部耆旧传及志,位历三郡太守。
汉显明亭侯向条为御史中丞。阳武亭侯邓良为尚书左选郎。以故尚书令吕乂子吕辰为成都令。辰弟吕雅为谒者。雅雅清厉有文才,著格论十五篇。
是岁,青龙、黄龙仍见魏国顿丘、冠军、阳夏县界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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