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魁北克（加拿大魁北克有一家餐厅）

想要理解加拿大必要先理解魁北克，最初的法国探险家是在这里登陆建城，法兰西文化是从这里开始往新大陆内部逐渐延伸。 魁北克在加拿大是独特的存在，沿着圣劳伦斯河一路向西， 我先后看到了夏洛瓦榛子岛的干净纯粹、 魁北克城的命运无常， 最后在蒙特利尔见证了一场现代科技的胜利。 魁北克的故事说不完道不尽， 看客只需抛下一切杂念，如同一位探险家，带上勇气与虔诚，足矣。

土豆真味秘密岛

壁炉旁的沙发上，一对夫妇正在惬意地饮酒，低声私语间，妻子把双脚搭在 丈夫的腿上。魁北克东部，此时的榛子岛深秋已至，窗外狂风呼啸。

酒店床头柜除了基本的酒店信息外，只有一本圣经作为读物，法文的，里面 还有几处铅笔批注的痕迹，我拿在手上简单翻了翻，放了回去。听这里的人讲， 法国探险家们当年在加拿大的第一次弥撒发生在榛子岛。此时帘外的圣劳伦斯河 已经被日落后的天空染成了靛蓝色。

“女士，可以下楼用餐了。”餐桌已经按照法餐的标准布置完毕，主人还采了 花园里的红叶，将西红柿和南瓜一起简单装饰了一番。室外狂风席卷着树枝摇晃 不停，背后壁炉的炭火劈啪作响，宾客们纷纷举起酒杯，庆祝天南地北的缘分， 我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钟声。

榛子岛上仅住着一千多名居民，一共有两座天主教堂。清早散步，我找到了 酒店不远处的一个小教堂，里面的布置朴素简单，一张家用方桌上摆放着蜡烛和 十字架。教堂的门不大，却正对着汹涌奔腾的圣劳伦斯河。岛上虔诚的信徒大多 独自来到这里进行简单的礼拜，历经沧桑的教堂看上去不主动向信徒传授任何真 理。我端坐在这样简单无华的教堂里面却心潮澎湃，有一种时间停止的错觉。

“下面有请我们的主厨奥利佛给大家介绍当季菜单。”与酒店的经理人一样， 主厨也来自法国。定居在榛子岛之前，这位出生于法国南部的天才厨师曾担任巴 黎某个酒店的主厨，他说他受够了巴黎的虚与委蛇，于是一气之下来到魁北克的 榛子岛。

“敬可恶的巴黎。”我举起酒杯。“没错 女士，土豆的味道就应该是土豆的味道，理 应充满泥土的芳香，在这里我可以亲自去摘 我需要的土豆和西红柿，我还可以用我自己 养的牛羊自己做奶酪，对我这样的一个厨子 来说，这儿简直就是伊甸园。”奥利佛帮我 又倒了一杯酒，“女士，看我如何处理我们 本地的这些食材。”听到这样的言论，当晚共同用餐的陌生人们刹那间变成了同派门徒，等待品尝土豆真味。 这儿的确是伊甸园，几个小时以前我在榛子岛北岸的苹果园 里随手摘下一个名为“美人”的苹果，用手简单蹭两下直接放进 嘴巴里，边摘边吃，然后我看到远处一棵树上又掉下来几个成熟的果子。站在果园的最高点可以看到远处夏洛瓦色彩斑斓的森林， 转身则将圣劳伦斯河尽收眼底。鸟声不绝于耳，江水拍案，钟声 阵阵，此情此景，我兴奋地在草地上大跳大叫。

人心底渴望如此亲密地与外界接触，这种最为原始的欲望终 于在这样的环境中得以充分释放。一颗土豆才可以充分烹饪出一 颗土豆的味道。一个名厨才可以卸下一切外界的包裹尽情享受与 食材的分分秒秒。前菜端上来的时候我几乎明白了自己在教堂里 产生的那股不可言说的悸动，南瓜布丁几乎没有添加任何调料， 南瓜本身淡淡的香甜在容器口呼之欲出，品南瓜倒颇像在品酒， 含在嘴里少了南瓜羹的柔和，但只有慢慢咀嚼，南瓜的浓郁才会 逐渐四散开来，着急不得。不知道厨师是如何处理这一单纯的食 材，这种味道的层次感让我想到我在苹果园里的兴奋。我相信那 是去掉了所有的装饰，才能离上帝更进一步的指示。

魁北克地区多湖泊，鸭肉则是地区的主要肉食。在圣劳伦斯 河流域的任何一家餐厅里都可以看到以鸭子为食材的特色料理， 法国人也爱鸭子，我原本以为奥利佛会借用油封鸭的做法来一道 不同凡响的肉菜。然而第一口咬下去，会觉得这口感不同于以往 品尝过的任何一只鸭子，少了柔和，多了一些狂野，脂肪并没有 我想象中丰厚，多了很多层嚼劲。“人们已经忘记了鸭子本来的 味道。”奥利佛说他的鸭肉取材于当地一家传统养殖场，那里一 直以来遵循古法，让鸭子在田野湖泊里自在来去，鸭子生长阶段 养殖者几乎不会进行人工干预，整个农场多年来已经形成一个以 鸭子为中心的完整生态圈。奥利佛始终坚信这样自然的环境下生 长起来的鸭子拥有最好的鸭肉质量。

酒过三巡，甜点是一道简简单单的柠檬挞，柠檬挞的精髓在 于酸与甜谁都不能超过谁，酥皮与馅料各自的口感又不能合二为 一，一枚朴素的柠檬挞背后是主厨自己的人生信仰，“各位，虽然 这是我家乡的味道，但到了这里之后我才如同得到真传。”无需 多言，整套菜品尝下来，主厨在榛子岛的心路可以猜个大概了。

洗去铅华，朴素简单，却充满激情与最原始的生命力。由此 我好奇到他这个境界的人生除了烹饪，还有哪些不可或缺的追求。

“你要我讲实话吗?” “当然。” “食色性也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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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北克老城中心的 La Buche 餐厅里里外外按照传统枫糖小 屋的样子装修而成，不管年轻男女还是知天命的长者都喜欢来这 里小聚，凛冬寂寞的夜晚在这里还会遇到同样寂寞的歌者。我环 顾四周，墙壁上的一只北美驯鹿正侧着头看着我。

驱车从夏洛瓦一路向西，沿着法国探险家队伍的路线 ，可 以明显感受到魁北克的峡湾之感。魁北克，这个名称源自于阿尔 冈昆语，指的是河川收窄之处。远远望去，老城矗立于河流之上， 河流依偎于山峦之间，我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词，妩媚多情。

尚普兰的队伍当年来到这里惊讶于当地人制作枫糖的工艺， 这种极具当地特色的产品随即唤醒了法国人的经商头脑，于是他 们开始建造枫糖小屋这样的作坊生产枫糖。枫糖和枫糖小屋因为 新法兰西人的到来成为魁北克身份的第一个符号。每个城市郊外 的森林里都有一些传统的枫糖小屋，作为现今每一个土生土长的 魁北克人童年的回忆。

也就是从枫糖开始，魁北克人对于自我身份的探索持续至今。 一盘驯鹿鞑靼摆在我面前，我仔细体会了一下跟鞑靼牛肉的 区别，两者在外形与摆盘上几乎一样，只是牛肉的口感稍微柔和一些，这使得驯鹿鞑靼显得更熟一点。无法判断 这种传统佳肴是法国人带来的流行菜还是仅仅只 是魁北克当地土著人的饮食习惯被法国人经营了 起来。 为了在寒冬提供足够的能量，魁北克传统 菜肴口味全部偏甜，一盘甜口儿的烤鹿还可以撒上一点儿枫糖继续享用。

民间传说，17 世纪活跃在北美大陆上做生意的新法兰西人在寒冷的冬天无法挨过，为了补充能量于是用驯鹿血加上威士忌 再加上香料调制成一种叫作 Kalibu 的酒精饮料随身携带。我对 这一类的说法永远深信不疑并勇于尝试，终于在甜点后我要了一 杯 Kalibu。好像整个用餐下来都是为了这一小杯的琼浆，它的颜 色比我想象得略深，过高的甜度也几乎盖过了威士忌的影子。至 于驯鹿血的传说，餐厅老板告诉我，那只是土著人错把法国人的 加强型葡萄酒当成了猩红的血。

355 年以前，法国人在魁北克城里建立了北美第一个教区教 堂，魁北克圣母圣殿主教座堂。这座教堂因此成为新法兰西人在 新大陆努力生存与发展的缩影，它使得法兰西传统在魁北克地区 得到良好的传播，魁北克从而得以蓬勃发展起来。教皇为了纪念 这三个多世纪的伟大贡献，于本世纪在这里建造了欧洲大陆之外 的第一个圣门，所有迈过圣门进入教堂的圣徒此生将得到救赎。 圣门只在禧年打开，其余时间圣门紧闭。魁北克圣母圣殿主教座 堂的圣门下一次敞开的时间，将是 2025 年。

我随着一众参观者从紧闭的圣门旁边经过，最终站在路易 十四赠予的圣坛灯下，我仰头看着这金色的庞然大物将教堂两耳 连接在一起，在苍穹之处合二为一，耀眼夺目，那一刻我大脑一 片空白。法兰西之光就是从这里散发到整个新大陆。

法国人对魁北克的绝对控制一直持续到“七年战争”，英国人取得了胜利。

“你的祖先也是法国人吗?”“我的祖先来自苏格兰。”

“所以 你们是英国人‘七年战争’带来的军队?”我惊讶于面前这位几乎不讲英语的女士原来是苏格兰的子民。

“是的，就是那场战争。”

“战争结束后为什么没有回去呢?” 伊莲娜，这位拥有法语名字的苏格兰女人说 :“英国人不给回去的船，他们绝对不会让我们回去的。他们一定要我们留在这里， 跟法国人一起住在这里。”

魁北克郊外的圣安娜大峡谷里，峡谷女主人向我娓娓道来她的身世。战争结束后，她的家族在这里先 后以简单的农耕为生，后来成为伐木工人，再后来直到她的爷爷 在上个世纪买下了这片峡谷。伊莲娜后来接管了家族的产业，并以此为自己一生的追求。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我关于‘七年战争’的问题，从来没有人提起过，我这一生只想坚守家 里的产业，不在乎其他的，我也没有跟别人提起 过这件事。”我不禁湿了眼眶。

法国人在这里建城，英国人在这里寸土不让，他们最终都成为魁北克人在这 里繁衍生息。魁北克古堡酒店电梯内，酒店经理错把我认成独自旅行的韩国女人， 他说韩剧《鬼怪》就是取材于这里发生过的真实故事，“如果你需要故事，来找我， 这里就是魁北克的一千零一夜。”

一阵悠扬的长笛声在老城上方回荡，我翘首而望，可是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我只得坐在城门下面，听他吹完一曲又一曲，听到日暮西垂，听到月明星稀，听 到白雪遮住了家的方向。这片峡湾从来不缺少千年的悲伤，不过流淌不息的瀑布 河流会冲刷走一切得与失，缄默不言的山峦森林会吞噬掉一切圣洁与残暴。往来 皆过客，投笔皆过往。

在一个红叶布满山岗的清晨，如同来到这里的每一个旧世界的探险家，我逆 着圣劳伦斯河一路向上，将万般过往留在魁北克城，奔向现代之都蒙特利尔。

少年派迷幻之城

凌晨 4 点的 La Banquise 餐厅人气沸腾，刚刚结束疯狂派对的几个青年男女 大笑地坐下各自点了不同口味的肉汁奶酪薯条，邻桌 刚刚吃完肉汁奶酪薯条的几位公路作业工人互相开了 几句玩笑便出门开始一天的工作。

正值魁北克迅速实现现代化发展的 20 世纪 50 年 代，一道发源于魁北克省的地方菜，肉汁奶酪薯条， 很快在风靡加拿大后成为整个北美洲最受欢迎的简餐， 爱开玩笑的蒙特利尔男人甚至说，天亮之前一碗肉汁 奶酪薯条，宿醉的过程才算完整。而对于城市中需要。

早起进行繁重体力工作的劳动者而言，清早一碗 肉汁奶酪薯条，便可以能量充足地开始一天的工 作。 炸薯条，奶酪块，然后浇上一层浓厚的肉汁， 我为自己点了一道经典款肉汁奶酪薯条，大份， 12.5 美金。当地人纷纷像传教士般向我保证，这 一大盘能彻底中和掉我昨夜一肚子的金汤力。

肉汁奶酪薯条、熏肉和贝果，被称为蒙特利 尔三大件儿。趁着日出之时逛完让塔龙集市，买 到当日从蒙特利尔周边农田、农场运来的最新鲜 的食材和调料，接下来，只需要绕着小意大利街 区溜达一圈，三大件儿便可一一品尝到。来自波 兰和东欧国家的犹太移民将自己特色的面包带到 了蒙特利尔，进行了一些迎合当地人口味的改进， 或加入芝麻坚果，或裹上糖浆，于是有了蒙特利 尔贝果 ;而来自罗马尼亚的移民将熏肉的制作技 巧融入蒙特利尔当地的饮食习惯之后，则有了蒙 特利尔特色的熏肉三明治。蒙特利尔如同一个大熔炉，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带来自己的饮食习惯， 不断丰富着蒙特利尔人的餐桌。

这里开放的氛围同样使得蒙特利尔自上个世 纪 50 年代开始迸发出源源不断的艺术生命力。现 代艺术的创作之风在这里更是渗透到街头巷尾的 各个角落，每一份浓缩咖啡的时间都可以偶遇一 件载入艺术史册的现代艺术作品。行走在蒙特利 尔的街头，兴奋不断，同时也疑问连连——艺术 家缘何如此? 列侬与小野洋子当年在蒙特利尔度 蜜月的时候也玩了一把行为艺术，两人在伊丽莎 白皇后酒店 1742 房间绝食 7 天，床上静坐，以 抗议越战。如今的 1742 房间虽然再也没有 make love not war 这样的海报，不过此房间推出了“床 上和平套餐”:入住客房一晚、两套纪念版白色睡 衣和睡袍、一张列侬的《给和平一个机会》CD， 还有一顿床上早餐。看到列表里包括的早餐，我 还是会心一笑。

在蒙特利尔，没有纯粹的夜晚。整个城市被灯光紧密地装饰 着，就像画了一套精美的壁画，从日落开始，蒙特利尔上空便形 成一束聚光灯，它带着最精致的妆容，最前卫的衣裳，将自己展 示给四方来客。然而这座城市将我彻底俘获的却是蒙特利尔天主 教会。

坐在将近两百年的圣母大教堂里，雷电，洪水，诺亚方舟 ; 百花，微风，漫天红叶。现代蒙特利尔人用一场灯光秀向所有观 众展示了上帝天主之圣灵。 一阵轰隆，孩提的哭声响彻天地之间。 千禧年以来，全世界的天主教会一直不停地探索新的布道方式， 而蒙特利尔圣母大教堂做出的尝试无疑给了其他教会 致命一击，30 分钟的 AURA 多媒体灯光秀让我深陷 其中，激动不已，这使我与当晚共同分享这一盛景的 各路观众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联结。耶稣神像仿佛睁开 双眼出现在我们这群人面前，这是现代电子科技在上帝面前获得的一次巨大胜利。

圆月升空，广场上来了一个新的流浪歌手，他瞥见了从教堂走出来的几个亚洲面孔，继而弹奏起一首慢板茉莉花。

从圣母大教堂一直朝着圣劳伦斯河的方向，步行 5 分钟，到 达蒙特利尔老港，电影中少年派就是在这里与作家讲述了自己那 段传奇经历。花了一点时间，我找到了电影里同样位置的那张椅 子。背后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始，绚丽的城市灯 光让圣劳伦斯河充满了颜色，顺着声音寻过去，又一艘船停在了港口。

新法兰西与新英格兰将蒙特利尔一分为二的时 代早已属于过去，圣劳伦斯河滋润的城市正在以全 新的面貌迎接每一位上岸的探险家。它除了笃定地 对 每个人说着“我不会忘记”，它同时也在热情奔放地 说“ 探险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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