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遂悦化工怎么样,北朝书法以什么为主

如果书法史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那么公元386至581年的北朝,却为书法史赢来一片难得的波澜不惊、幽光静影。正是这一时期书法演进相对固守与封闭,既没有被南朝书风“妍媚”同化,也没有因自身革新而变异,有效地保存着“古朴”最原始的“基因”,为后期书法审美流转嬗变提供了可能与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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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之前书法家没有“古朴”审美意识,“古朴”因后期“妍媚”产生而产生。所谓“古”,一般指帖学出现之前几个朝代,所谓“朴”,一般指未被加工雕琢、未被俗熏雅浸的初始特征。“古朴”正常指甲骨文、铭文,还有碑志造像摩崖等刻石文字具有的凝重、大气、敦厚、雄悍、苍茫等风格,它与“妍媚”一道构成审美两大核心要素,书法诸多风格基本上都是在这两者砥砺切磋、彼消此长中完成。

时代进入北朝,政局板荡战乱频蹙,经济衰退,文化隳败,书法在艰难世事中逶迤前行。总体上,北朝书法鲜有创树、固步自封,恪守王政教化、以实用为本,既未标新也未立异,低调保持着清刚勇烈的底色。

北朝初期书法领军人物有崔氏、卢氏两脉,崔氏有崔悦、崔潜、崔玄伯等,卢氏有卢志、卢谌、卢偃、卢玄等,而两氏均受教于钟繇、卫瓘,而同时推崇索靖。《魏书》记载:“(卢)谌法钟繇,(崔)悦法卫瓘,而俱习索靖之草,皆尽其妙。”“(卢)谌父志法钟繇书,传世累业,世有能名。”他们注重前师授传,与北方民族骁勇、悍蛮习性密切相关。索靖书法古质朴实、险峻坚劲,自名“银钩虿尾”,唐张怀瓘《书断》说其“幼安善章草,书出于韦诞,峻险过之,有若山形中裂,水势悬流,云岭孤松,冰河危石,其坚劲则古今不逮”。这种书风十分契合北方民族朔迷野玩、强悍好斗之禀赋。缘此,书法家们才对秦汉风格情有独钟、弃之不舍。北齐时,皇室就规定将汉魏石经作为国家文字,确立其推行运用的绝对地位,《北齐书》就记载:“国子学生亦仰依旧铨补,服膺师说,研习《礼经》,往者文襄皇帝所运蔡邕石经五十二枚,即宜移置学馆,依次修立。”从风格上看,创制于439年的《大代华岳庙碑》和456年的《嵩高灵庙碑》,与171年汉的《西狭颂》、185年的《曹全碑》神韵相似,势气酷肖,笔法皆有藏有露、方圆相间、曲直兼备;体态皆开张豪放、骨力挺劲、孔武有力。其他如《始平公造像记》《杨大眼造像记》,一如汉朝之方正朴实、端庄郑重;《云峰山刻石》《四山摩崖刻经》《泰山经石峪金刚经》,与汉朝之雄浑博大、饱满肉丰并无二致。

北朝数次与南朝文化交融,最大一次数北魏有意识接受“汉化”,《魏书》记载,444年太武帝下《庚戌诏》,要求“自王公已下至于卿士,其子息皆诣太学。”487年文明太后下令:“和风改俗,非雅曲正声不宜庭奏。可集新旧乐章,参探音律,除去新声不典之曲,裨增钟县铿锵之韵”,表现出主动示好、吸纳南方教化的高调姿态。但书法接受南朝熏染效果并不显著,原因就是“汉化”存在被“同化”风险,北方民族特别是鲜卑族存在一股反对“汉化”强盛力量,致使对南方吸纳总是迟疑羞涩,不排斥也不迎迓,有热情但有限度。450年,发生代表南朝文化的书法家崔浩被杀事件,使得吸纳南方教化更加举步不前。客观讲,面对南朝书法“妍媚”审美,北朝书法有崇尚之心,但无沾溉之果,或者说仅仅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而已。这也使得北朝书法一直在楷隶形体之间纠缠徘徊,直到隋朝统一才彻底完成“隶变”。书法家无人生无常之思、寄情山水之意,无以借书法来表现自己闲适与雅致,也无以借书法来慰藉人生的无奈与创伤,这也使得“古朴”在北朝审美中坚如磐石、牢不可摧。就是被后人认为注入极大情感的《张猛龙碑》《张玄墓志》《石门铭》《郑文公碑》等,对南方“妍媚”吸纳也是微乎其微,依然野趣多于文气、理性多于意味、天真多于情调,犷野豪纵扑面而生,秀丽流美难觅其踪。

文字历来是统治阶层实施王政教化的重要工具,北朝初期,太武帝以汉隶标准制定文字范式,“颁下远近,永为楷式”。《魏书》虽提到“初造新字千馀”,现已无法考证究竟创造哪些文字,但可以肯定其楷式皆参考汉《熹平石经》和曹魏《三字石经》。北魏迁都洛阳后,书法家江式也主持过一次较大文字革新,他在《论书表》中表示:“以类编联,文无重复,统为一部其古籀奇字、俗隶诸体,咸使班于篆下,各有区别。诂训假借之谊,各随文而解,音读楚、夏之声,并逐字而注”。很明显,他虽然收集、规范前朝文字,却有意识地回避南方“妍媚”浸染,仍在古籀、隶书之间追溯寻源。就是彼时流行的《小学篇》,书风虽呈现出“妍媚”气象,但整个形体未脱汉隶之窠臼。《北齐书》记载,齐高帝“性周给,每有文教,常殷勤款悉,指事论心,不尚绮靡。擢人授任,在于得才,苟其所堪,乃至拔于厮养,有虚声无实者,稀见任用”,《北史·文苑传序》中也指出:“绰之建言,务存质朴,遂糠秕魏、晋,宪章虞、夏,虽属辞有师古之美,矫枉非适时之用,故莫能常行焉。”这些都说明北朝所有文字、书法自身变革始终反对轻忽绮靡、灵性文华,而此时南朝书法已与汉隶脱胎换骨,向明丽流靡、清新动人大步迈进。

北朝书法对“古朴”审美固守,其积极意义远大于其消极一面。其一,表现“抱一守独”审美理想。早期哲学倡导和谐交融的同时,也倡导隔绝与独立,《老子》中说“圣人抱一为天下式”,标榜清虚自守、独立于世的圣人形象。《老子》中还说:“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儽儽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强调天道无情,福祸相依,凡是融合互补皆会迎来其反面,因而当自觉固守着“独”乃至“旧”。北朝书法“古朴”没有选择南朝洋溢情感“妍媚”之风,对流美华畅怀抱深刻警惕,除政治文化秉持实用主义外,自然也有着这种哲学与美学方面的深层考量。其二,表现“归真去伪”理性之美。现代学者熊秉明在《中国书法理论体系》中将书法分为感性之美与理性之美,他认为,着眼于书写时机体舒快,着眼于笔墨在纸面上造成“音乐性”规律的各种效果,即为感性之美;与之相对,着眼于书法结构秩序,着眼于静态“建筑性”的规律各种效果,即为理性之美。那么,北朝“古朴”当属于静态的理性之美,而理性之美的源泉就在于归真去伪,去除所有外加的累赘与附属,而归之本真。诚然《周易》讲“一阴一阳之谓道”,把阴阳相摩、激荡、交融看成是事物发展内驱力,以“阴阳不测”来表达持续变化,但最终又强调,事物所有变化应归结于固化质态,以求事物内律性、有序性和稳定性。《天道篇》记载老子话,“则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就是对稳定、本真、理性的赞美之辞。其三,表现“各美其美”审美境界。北朝“古朴”与南朝“妍媚”本无优劣美丑之分,书法艺术是各个时代政治、经济尤其是文化、审美观念的综合反映——当南方士族过着比较优裕的生活,饮酒作乐、纵情山水、诗文唱和,书法自然呈现妍媚、闲适、潇洒、飘逸风格,一派杏花春雨生机;而北朝骑遣大漠、清风萧瑟,书法自然呈现实朴、浑厚、野逸、奇肆风格,一派金戈铁马萧然。这两者审美各有韵致,均有千秋,正如清阮元《南北书派论》中说:“南派乃江左风流,疏放妍妙,长于启牍,减笔至不可识。而篆、隶遗法,东晋已多改变,无论宋、齐矣。北派则是中原古法,拘谨拙陋,长于碑榜。”南北两派“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表现出各美其美、各有所长、各极其胜的审美特征。其四,表现“不思美善”简洁之道。“固守”既透露出精神上的自足,也透露出对简洁审美的向往,北朝不以南朝“妍媚”为依托,原汁原味承载历史文脉,一定程度上也是对南朝追求奢靡、崇尚智巧之抵触与不屑。《老子》就认为:“人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人为地减少审美干预,正是对简洁、单纯、童稚审美的矢志追求。

北朝固守“古朴”,为明清后期书法史揭开崭新的一页。随着“碑学”出现,“古朴”焕发出更加夺目光彩,月满中天、花开满树,展示出蓬勃旺盛的大好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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