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闻社区怎么样,城中之村,竟是朱熹后裔聚居地的地方
潮新闻 谢占强
箬溪是长兴的母亲河,在古代常被用来代指长兴。北宋地理志史《太平寰宇记》记载:“箬溪者,顾野王《舆地志》云:‘夹溪悉生箭箬,南岸曰上箬,北岸曰下箬,二箬皆村名,村人取下箬水酿酒,醇美胜于云阳,俗称箬下酒。’”
箬溪两岸,自古物产丰饶、百姓安居乐业。白溪村,又名东白溪村,清《长兴县志》载:“东白溪村,属安化区第一图八庄,距城七里。”白溪村南与下箬村交界,村前有一条小溪,分箬溪之水入太湖,因流水清澈,碧波常年,名白溪,村名由此而来。
一
白溪是长兴闻名的水村,四周为溪水环绕,整个村落从空中俯瞰就像一朵盛开的莲花,九条河浜如花茎与环溪沟通,很巧妙地解决了村民饮水、防火的需要。民国九年(1920)《长兴紫阳朱氏宗谱》(下简称《朱氏宗谱》)记载:“吾宗自宋季始迁于邑之白溪,其溪前后有二,在县治东北三里。西由画溪汇箬水合金莲溪,曲折东注,经前溪潆洄荡漾,波毂沦涟;外则支浜环插,翼带盘绕,若莲钩叠瓣,极左右回抱之致,群称为‘莲花地’,盖象形也。”
清初诗人施闰章《朱羲人白溪草阁》诗中对白溪有过非常精彩的描绘:“城东平野地,物外白鸥乡。径入梅花曲,家传茗理长。瘿瓢多节目,弁岭接青苍。万事园居好,凭栏爱夕阳。”
湖州传统乡村聚落形态,一般以分散居住的小规模散村为主,农户的住宅零星分布,尽可能地靠近生计依赖的田地,彼此之间的距离因地而异,所以聚落也就没有明显的中心。白溪是典型的集村,紫阳朱氏在此“聚族而居,建祠于其间,以妥先灵”。
1983年编纂的《长兴县地名志》记载,白溪自然村,共计151户,683人,发展至今,仅户籍人口早已超过千人,朱姓占近70%。
1983年《长兴县地名志》白溪村简图
白溪农家密集居住,房屋前后左右有巷道相通,且以道路交叉点、兜浜、池塘、祠堂等公共设施作为标志,形成聚落的中心。
白溪朱氏的始祖是南宋理学家朱熹之孙朱钰,端平年间(1234――1236)曾任长兴县令。《朱氏宗谱》收录有《承务郎长兴县县令朱钰制敕》:“县令之职,钱谷是司,故条目为甚繁,斯官署为匪易,欲胜此任务,在得人尔。长兴县县令朱钰乃太师徽国公熹之孙、工部侍郎建阳侯在之子,礼乐名家,簪缨华胄;早承恩于先世,遂列位于荣官;仪法无违,勤劳懋著。嵇年书绩上达予闻,特进尔阶承务郎,锡之敕命;尔尚益殚乃力、益尽乃心,用酬任使之荣,以俟官阶之陟。钦哉!”足见朱钰这个县令当得很不错,政声颇佳。
《朱氏宗谱》卷首还记载:“吴兴山水清远,而长兴独擅五峰三箬之胜。其间灵秀钟毓,代多阀阅,而朱氏为尤著。湖郡长兴白溪始迁之祖曰钰者,乃晦翁先生之孙也,宰长兴,爱白溪山水之胜,遂率厥子扆公家焉。子孙繁衍,世有伟人。”朱钰卸任后携子朱扆定居白溪,朱扆字辅卿,号永云,著有《太极启微》《性理解》二书。
朱琮,字德符,元至正十七年(1357),朱元璋率部攻克长兴时,归至耿炳文麾下,因智勇双全,南征连拔数城。至正二十七年(1367)十二月,朱琮携三子随汤和元帅率部征闽,从明州(今宁波)乘船南进、登虎门、扫南台、克福州,进延平(今南平),战功显赫。洪武三年(1370),明太祖朱元璋赐琮铁券。后朱琮告老,携次子官第荣归长兴白溪,还有二子留在福建,于是就有了白溪朱氏福建支系。
白溪村前的圣子庙港
二
晚明开始,白溪朱氏更是人才辈出,族中“一门五进士”,成为远近闻名的望族。朱一儒与三弟朱一龙(朱文龙)兄弟俩于隆庆四年(1570)同榜中举。接下来由明及清,一个甲子时间内,朱氏家族有四人进士及第。朱一儒儿子朱凤翔、侄儿朱汝器于万历十七年(1589)同时金榜题名,朱汝器弟朱汝鼇又于万历三十二年(1604)中进士。而朱济于顺治十五年(1658)再中进士,朱钤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得中进士。此外,白溪朱氏中举者甚多:朱正邦,朱文龙四子,万历二十八年(1600)举人;朱尚宾,万历十六年(1588)举人,朱升父;朱永昌,崇祯三年(1629)武举人;朱奕辂,康熙癸酉科(1693)举人;朱栋,乾隆丁酉科(1777)选拔己亥恩科(1779)举人;朱适,乾隆庚子科(1780)举人,朱伊鐄,乾隆癸卯科(1783)举人;朱樾,嘉庆戊寅恩科(1818)举人等等。
白溪朱氏是以书画见长的文化世家。明万历三十二年(1604),知县熊明遇重修长兴尊经阁,《重修尊经阁记》由东林名宿丁元荐撰文,朱凤翔书丹,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的《吴兴重修飞英塔记》亦由朱凤翔书丹,《吴兴鼎建天医院碑记》则由朱汝器书丹。
明清之际的朱升,字允常,号日如,又号赘翁,八岁能文,九岁补诸生,书画双绝,能诗文。朱升性情淡远,喜幽静,常与志同道合文友悠游于山水之间。他学识渊博,论古有独解,尤擅书法,工八法,得钟繇、王羲之笔意。晚年筑白溪画庄,隐居教授为乐,以著述终老。他还是研究茶叶的专家,著《茶谱》四卷。朱升文化贡献还编纂了八卷本《康熙长兴县志》,厘辑新故事物,较前志核实。
白溪朱氏还有一个书画家朱夰,初名杏芳,字云栽,放情山水,肆志金石篆刻,诗才清隽,书画有奇气。客居维扬时,与扬州八怪的金农、郑燮等人友善,尤精音律。
此外,朱钤,曾受任四库全书成授编修;朱文鼎,乾隆五十一年(1786)受任四库全书馆总校。
俯瞰白溪村朱氏宗祠
三
白溪是聚族而居的血缘村落,修家谱、建祠堂历来都是家族的大事。嘉靖年间,很多士庶之家,开始修族谱、建宗祠。通过对族谱的重新修订,建立祭祀祖先的宗祠以及设立严密的族约,完成了宗族的组织化建设。
《朱氏宗谱》记载:“宋端平间子器公(朱钰)令长兴,遂居白溪。至景隆公,历四世已一百十余年,始辑宗谱,而谱本已不复见。乐山公、五溪公续于明嘉靖辛丑(嘉靖二十年,1541),旋与婺源合谱。”
嘉靖初年的大礼议之争,虽是皇室宗庙制度改革的问题,但双方对于“大宗”“小宗”“为人后”“孝道”等宗法内容的争执,推动了明中期地方社会的宗法观念和宗族制度的转变。
民间宗祠合法化的契机是嘉靖的“推恩令”,嘉靖十五年(1536)十月,礼部尚书夏言奏请“推恩”放宽官民祭祖规定,推动了民间追祭始祖和建置祠堂家庙的普遍化。白溪朱氏大规模修家谱、建祠堂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的,荣耀祖先,流转传承,对内可增强族众的荣誉感、宗族观念及凝聚力,对外可显示族威,抬高其宗族的地位。
祠堂是一个宗族的中心,是宗族议事、聚会、执法的场所。嘉靖年间伍溪公朱时忠扩建白溪朱氏宗祠,崇祯末年(约1641)朱升重建,清光绪《长兴县志》记载:“清顺治八年(1651)裔孙朱之黯醵金修葺,改为今祠。朱氏旧有堂三楹,制甚崇宏,族人呼为大厅屋。”
康熙二十七年(1688)朱宏轩“重修宗祠并白溪家谱”。从现存门厅、正厅所显示的风格看,基本保留着明末清初的风貌,是目前浙北地区保存最为完好的宗祠建筑,因此被列为浙江省文物保护单位。
朱氏宗祠
宗祠坐北朝南,占地4000多平方米,由中路和东路两组建筑组成,建筑结构舒朗,宗祠前有广场,后有花园。门厅前广场有东西相对的“修德”“凝道”两牌坊。中路建筑自南到北分别置有门厅、正厅、披屋、东西两厢房及西附屋,东路由门屋、门厅、后厅及连廊等组成,可能就是朱升“白溪画庄”旧址。宗祠所用木柱与梁架十分粗大,正厅扁平的月梁、一排4根粗大的金丝楠木,都十分少见。宗祠的木雕主要集中在对房屋木构件的装饰性与艺术化处理,明显不同于清代的装饰风格,因而显得更加古朴气派。在宗祠西侧农家院子里,有一对十分高大的太湖石门当,上有精美石雕,极有有可能是朱氏宗祠的原构。
朱氏宗祠保存有《长兴朱氏宗祠禁约养备碑》《长兴朱氏禁约碑》两通石碑,宗族在传统乡村社会的自治作用从中可见一斑。清嘉庆二十三年(1818)十月所立的《长兴朱氏宗祠禁约养备碑》,主要记述白溪朱氏有族人纵酒猜枚、乘醉喧哗、毀伤器皿等事,以及家族恒产,将田租收作祭费,店租存典生息,以期扩充,并立碑勒石,以为永禁。清道光七年(1827)二月所立的《长兴朱氏禁约碑》,主要记述白溪朱氏有族人暴弃自甘、不务正业、赌博自好、莫顾声名,故呈请长兴县署立碑勒石,以为永禁。“溪以白名,清流可濯,姓传朱氏,仁里堪风,士勤诵读之功、农劝耕耘之力,无季无荒,何敢游手好闲乎?”“自示之后,尔等务当各安本业,勉为善良,倘敢仍蹈前辙,一经访闻,或被告发,定即严拿,从重究办,决不姑宽!”
朱氏宗祠梁架
四
800年来,白溪朱氏在这块周匝为溪水环绕的莲花宝地繁衍生息,四周一圈的散村为平整的田畴所围绕。
莲花地之北有一个朱家庄,别名朱因村,原是白溪朱家的墓地,由看坟的庄屋发展成村。白溪东南原有一个小自然村名南头浜,是白溪社庙——圣子庙的所在地,庙前有一座五孔石梁大桥,被称作圣子庙桥,河也被称作圣子庙港,极有可能就是分箬溪之水入太湖之白溪。如今庙已不存,但保留了晚清两块石碑与一口铁钟。
道光戊戌年(1838)的《圣子庙碑记》载:“有乡则有社,有社则有田,田者所以奉祭祀给香火也。本乡圣子社神陈武帝始封,千有余年矣。”碑由朱明哲篆额并书,社田主要是吴氏、朱氏两姓捐助,整个工程由“僧德音师重修”。光绪二十六年(1900)的《重建圣子庙正殿并修后殿东耳房记》说此庙是陈武帝时所创建,有1000多年的历史了。
圣子庙碑记
圣子庙现存一口清光绪年间铸造的铁钟,上面镌刻有“圣旨禅院”,圣子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讹为圣旨庙了。
其实早在南宋嘉泰《吴兴志》里就有圣子庙的记载:“陈圣子庙,在县东九里,旧图经云:陈武帝微时,行息一枫木下,忽见一人云:‘子当富有天下。’及武帝即位,不知其人所在,乃于枫木边立庙,享之名曰圣之子,其庙唐末犹存。”由圣子庙往南不到2公里便是陈武帝故宫,就是他的出生地,白溪、下箬原本就毗邻而居。
随着工业化、城市化脚步的加快,原本位于县东七里的白溪村,现在已经变成了城中村了,四周为高楼大厦、现代小区和工业园区包围了。早春时节,圣子庙港两岸,成行的杨柳树鹅黄色的嫩芽绽放在春风里,婀娜多姿地摇曳着,一河静静的春水,真不负白溪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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