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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城市家庭生活中,如下这些对动物的拟人化称呼是常见的:“猫星人”“宝贝”“毛孩子”。在称呼之外,各位“铲屎官”对与其共同居住的猫猫狗狗一般都会取一个名字,早些年有“大黄”“小白”“汤姆”,近些来则有“雪糕”“可乐”等。因此,它们其实已经在不同程度上被视为一种家庭成员。而当我们提到动物是人类的朋友时,首先想到的也自然是像这样的萌宠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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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类动物则是被忽略的。这就是经济动物。

在某种意义上,经济动物是远离城市生活的。它们生活在郊区或农村的农场、养殖场,再或者农家的院子,一般情况下,当它们被宰杀,从身体变为“肉”以后,才会由运输车送到城市,出现在菜市场,进入人们的冰箱,被摆上餐桌。它们没有拟人化的称呼。这也不难理解,有了名字,就容易被视为是有感知、有感情的动物。为了警惕由拟人化称呼唤起的同情共鸣之心、怜悯之心,养殖者、烹饪者,以及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那样做。

当然,经济动物被当作萌宠动物带进家庭也是有的,譬如养小猪、小鸡,可这毕竟并不普遍。在关于动物的话题中,经济动物几乎只在一种情况下才可能成为热门话题——吃素还是吃荤。吃素比吃荤更道德吗?吃素是做作吗?不吃素就是没有爱心,是伪善吗?在这个问题上,任何一方都无法说服另一方,若是执着于某种极端观点,双方都无法展开一场理性的对话。甚至可以说,这都无关乎于逻辑和推理。

以动物书写见长的作家黄宗洁在《它乡何处:城市、动物与文学》中也专文探讨了经济动物。他的方法是从文学作品中的文本出发,重现经济动物的生命处境、人们面对经济动物的道德伦理处境,持续不断地试着接近“饮食伦理”。很多事不是二选一的问题,毕竟,“真理暧昧不清,我们只能尽可能贴近它”。

以下内容经出版方授权节选自《它乡何处:城市、动物与文学》,摘编有删减,完整的论述见原书。标题为摘编者所取。

原文作者|黄宗洁

《鲨鱼黑帮》(Shark Tale 2004)画面。

英国艺术家苏·柯伊(Sue Coe),就曾以一系列的画作表达屠宰场中的动物处境,并出版为《死肉》(Dead Meat)一书揭露屠宰场的面貌,在她的作品中,彩绘着可爱农场动物的围墙内部,是一幕幕令人不忍卒睹的画面。柯伊表示,她企图借此思考“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屠杀动物?还有更重要的,为什么这种现象被忽略,被当成常态”?“常态”二字并非夸大,若综观所有以工业化农场为主题的作品,会发现内容往往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最早揭开屠宰场内骇人景观的作品,应推1906年厄普顿·辛克莱(Upton Sinclair)《屠场》(The Jungle)一书,虽然辛克莱的动机主要是唤起大众对于屠宰厂内工人处境的正视,但员工的困境与动物的困境其实是一体两面的,小说中如此描绘屠宰场内的状况:

人们用电击棒把牛只从那条走道赶进来。……等牛儿站在里面吼叫跟跳动时,畜栏上头会有位拿大铁锤的“敲头工”,找机会把锤子砸下去。……动物一倒下,畜栏的侧面就会抬起来,然后仍在踢脚挣扎的牛便会滑进“屠床”。……工人们活动的方式教人看了毕生难忘;他们发了狂似的拼命干活,真的像在全力狂奔一样,此种步调只有美式足球赛才能相提并论。这是高度专业化的分工,人人各司其职,一个人通常只需切下特定的两三刀,然后在接下来的十五或二十条屠宰线,对面前的牛重复同样的动作。

由于小说中那血淋淋又污秽可怖的屠宰场景如此写实,出版后迅速唤起了读者们对黑心食品的恐慌。更惊人的事实可能是,在《屠场》出版已逾百年的此刻,该书中的若干场景非但不是历史陈迹,相反地,它们仍是世界各地屠宰场中的某种“日常”。

乔纳森·萨弗兰·弗尔(Jonathan Safran Foer)在《吃动物》(Eating Animals)一书中,就列举了若干非营利组织暗中搜证时拍摄的影片,包括养猪场员工如何每天殴打凌虐猪只,并在其意识清楚的情况下,锯断它们的腿、剥除它们身上的皮。索尼娅·法乐琪(Sonia Faruqi)足迹遍及印尼到墨西哥各地的《农场》(Project Animal Farm)一书中,就不时可以看到这样的例子。蛋鸡场的农夫布瑞克一面轻松地捡拾笼架间的死鸡,一面解释蛋鸡的几大死因,包括:因为无聊所以把头伸出笼外不慎卡住而吊死、工作人员把鸡放进笼子时太快放手造成翅膀或腿折断,以及生了太多蛋之后内脏外露并被其他蛋鸡啄食。愉快的语调“仿佛我们正漫步在苹果园里”。

《夏洛特的网》(Charlotte’s Web 2006)剧照。

事实上,经济动物临终前“最后一里路”的对待方式,是考量经济动物福利时不可或缺的一环。除了运输途中没有水与食物的运载时间需进行规范,近年也有人道屠宰的例子,针对进入屠宰场时的曲槽走道等设施进行勘查,确保其中没有任何会惊吓到农场动物的细节。以推广人道屠宰知名的坦普尔·葛兰汀(Temple Grandin),就曾以她身为自闭患者的感受,同理动物与自闭患者之间在“看见细节”上的类似性。包括地上的阴影、摇晃的铁链、金属碰撞的声音、空气的嘶嘶声,都可能使动物受到惊吓而却步。过去处理这些“不听话”动物的典型方式就是拿出电击棒、殴打与吼叫,但如果能确实改善屠宰场中的细节环境,这些暴力行径根本是完全不必要的。

丹·巴柏《第三餐盘》中也有个看似相当“不切实际”的例子:结合农场、餐厅与教育中心的“石谷仓中心”里的蓝丘餐厅开幕时,某日家畜禽经理克雷格带了一只巴克夏猪(Berkshire Pig)到屠宰场,结果宰杀之后非常难吃。克雷格认为应该是因为这只猪“单独前往屠宰场的途中承受过大压力”,于是他采取了一种“迈向死亡的伙伴支持法”,让两只猪结伴同行,并且在运送的货车里放上充足的饲料以及放大的农场树林照,抵达之后宰杀其中一只,另一只则运回农场,隔周,上次那只被运回来的猪迈向自己的最后一程时,也有另一只同伴陪着它。采用这种方式之后,干涩的口感消失了。

然而,可以想象的是,当你在意动物的身体和生命,下一个两难的处境,就会重新回到那个无法回避的,关于吃动物本身就是动物利用的不安事实。换言之,这里所讨论的那些罪恶感、想要逃离与防卫的心理机制,必然会再次扰乱我们,“道德”背后隐含的指责意味仿佛又要进入前述的循环中:一切的道德都要推到吃素吗?不吃素的道德实践者就是伪善吗?

《小鸡快跑》(Chicken Run 2000)画面。

朱利安·巴吉尼(Julian Baggini)《吃的美德》(The Virtues of the Table)这本书,就挑战了我们对于饮食道德的简化观点。他在书中以三份虚拟的英国菜单,让读者体会到道德选择的多元性与复杂性:在一月的“自由放养鸡做成的鸡肉蘑菇派。红萝卜丝。大蒜泥。加了有机凝脂奶油的反转苹果派。食材全部来自英国本土,产地多半不超过二十五英里远”、三月的“M S C(海洋管理委员会)永续认证的野生鲑鱼。公平贸易认证的有机豌豆。公平贸易认证的有机印度香米做的番红花炖饭。加了公平贸易认证的有机无花果和马斯卡朋起司的杏仁蛋糕”和九月的“剑鱼。烤奶油瓜。奶油韭葱。莓果奶酥。所有食材都来自英国本土及英国海域”这几个选择之中,哪个“最道德”呢?书中固然提供了一个相对较佳的选择,但他的重点其实是借此强调被视为黄金三律的“当季、有机、在地”原则,有时彼此之间是会相互抵触、难以兼顾的。在各种道德价值之间,我们必须做出哪个更重要的优先决定。

换言之,所谓道德没有标准答案,并非以惫懒的“多元性”取代沟通,而是充分理解在现实生活中实践道德价值时,几乎不存在单一、绝对的标准,如同巴吉尼的提醒:“道德立场本来就是介于全心相信和漠不关心的无止境探问。最重要的是有道德自觉,同时对我们采取的道德立场保持怀疑。”保持怀疑,才有松动的弹性与让改变发生的缝隙,也才能避免落入道德多元主义或二元对立的迷思。

因此,对于巴吉尼来说,他认为善待动物和吃动物的确可以是不矛盾的,而他选择的道德底线,是区隔痛苦和折磨(pain/suffering)的差别:“所有具备基本中枢神经系统的动物都感觉得到痛苦,这一点毋庸置疑,甚至某些甲壳类动物也是。而折磨则是一段时间的痛苦,是累积加深的痛苦,需要某种程度的记忆。”他认为某些动物例如虾可能无法体会自己受到折磨,但猪可以,因此显然我们不应在饲养过程中让猪受苦,而不是不该杀猪。

无论基于动物会感受到痛苦、不应让动物承受折磨,甚至纯粹想减轻动物死前的压力,这些不同的道德底线还是指向了相同的方向,那就是,我们永远可以从看似理所当然的日常中,找到改变现状的理由。

持续不断地试着接近“饮食伦理”

沃伦·贝拉史柯(Warren Belasco)在《食物》(Food)这本书中,曾提出过一个相当简要的模型,说明食物选择的三个面向:认同(社会与个人)、便利(价格、技能以及可取得性)、责任感(对我们吃什么会有何后果的觉察),我们的每一餐,都是在这三个因素相互竞争与复杂协商影响下的结果。只是过去我们的眼光更常放在饮食如何联系情感、延续文化,以及如何以更快速、便利、平价的方式进行消费,毕竟这两个部分,都比责任更能带来食物的正面、愉悦的能量。但今时今日,或许到了应将更多注意力投注在饮食伦理的时刻了,因为那些我们熟悉的饮食与生活方式,已让环境遭受了几乎无法逆转的变化。

当气候异变与资源匮乏将成为新的日常,天空、土地、海洋以及置身其中的所有生物,都在释放着同样的讯息,那就是,生态环境是一个整体,饮食是一个系统与循环,我们的任何作为都将为环境带来影响并且需要付出代价。更重要的是,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在意想不到之处发生连锁效应。

纪录片《海豚湾》(The Cove 2009)画面。

《第三餐盘》中就举出一个值得深思的例子:有些厨师有感于混获(误捕)现象的严重性(平均每一千公斤的渔获中约有四百公斤是被舍弃的),因此精心烹调这些原本将会被舍弃、卖相不佳的食材,却也非常吊诡地创造出新的需求,让原本误捕的鱼类成为大家争相食用的对象。最初期待透过推广替代性海鲜来维系海洋永续的目的,最后是否反而因此危害了这些替代性海鲜的未来?这是丹·巴柏抛出的、在真实世界中发生过的道德两难情境。类似的难题还有各种各样的变化,当前述那些价值与条件相互冲突时,它们就会不断地挑战我们的思想与行为。

思考经济动物的议题,从来不会是轻松的事,尤其当我们越是努力想要寻求道德上的理想,就越可能给过去熟悉的信念系统与认知模式带来新的冲击。许多以“人道经济”出发的思维,乍听之下更可能像是科幻小说中的狂想—例如只要在猪或牛身上抽取针挑般的肌肉细胞,就可以在实验室中“养”出肉来。这些产品如果让我们感到抗拒,究竟是因为它们“不自然”(但工业化农场中饲养动物的方式并没有“更自然”),还是因为我们所习惯的旧世界被颠覆了?而类似“实验室生成肉品”这样的产物毫无疑问地,也会在未来持续冲撞我们的道德观。但是无论如何,不要选择别过头去。如同巴吉尼在《吃的美德》中指出的,试着以欣赏的眼光看待饮食伦理的模糊地带和复杂程度,将会发现自己对知识的认知有多禁不起考验。很多事不是二选一,毕竟,“真理暧昧不清,我们只能尽可能贴近它”。道德没有绝对真理,我们只能持续不断地,试着往比较好的方向迈进。

原文/黄宗洁

摘编/罗东

导语部分校对/柳宝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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